,华老二同孙老三坐着说笑,两个僮儿在一旁斟酒伺候,照看火盆。
看见余猴儿进屋,华老二笑道:“怎么样,没请到老大来吧!?”余猴儿眉飞色舞,笑道:“一会儿来呢,你输了!”孙九一边打牌一边回头笑道:“猴儿,这回看见老大屋里养的那个千娇百媚的宝贝儿没有?”余猴儿笑嘻嘻的摸摸后脑,道:“没呢,老大连院门都没让我进!”孙三冷笑道:“那兔儿是老大的心肝宝贝儿,老大真拿他当老婆一样待呢,岂能轻易让你看了去!”
孙九接口笑道:“这也没什么!断袖之痴、分桃之好,古今多有,老大又没娶老婆,在屋里养个兔儿混着正是个既方便又少花钱的妙事!再说了,现如今有钱人家的子弟哪个不在屋里养一两个美貌僮儿伺候的?连外边那些做相公的都比窖姐儿更能赚钱!所以我时常都在琢磨,莫非这些兔儿爷的屁股当真就比女人的还好使?改天也得去找个兔儿爷回来试一试才好!”一边说着,淫邪的笑起来。众人听他说的有趣儿,也都笑起来。
余猴儿一边嘻嘻笑着,一边咂了咂嘴,道:“老大这样一个好汉子,居然也喜欢这调调儿!”坐在孙九对面打牌的王五停牌不发,冷冷道:“怎么?连你这猴儿也敢瞧不起老大?”
王五同聂世雄原是过命的交情,常去聂家走动,他同宝宝原是从小认识的,宝宝温和纯良,惹人疼爱,平常当他便是个兄长一般对待,再有聂世雄与宝宝之间的情份瓜葛他又十分清楚,因此他从来没觉得宝宝跟聂世雄之间有什么不对,反觉理所当然。时常的同宝宝开起玩笑来,便就叫他“大嫂”!方才他听孙三孙九两兄弟一唱一和,虽没明骂,其实已经将宝宝糟蹋了进去,连聂世雄亦被取笑了,别人都没在意,还跟着一同取笑,他心里早恼了,这时候便趁机发作了起来。
余猴儿吓了一跳,忙道:“没……没有!”孙三冷冷的道:“他哪里敢瞧不起老大了?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倒是东城的那一伙王八蛋,成日里就拿老大这事当笑柄,连带我们一帮兄弟都跟着丢人!”
王五一拍桌子,怒道:“孙老三,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那儿冷言冷语的半天了,你不服老大,怕跟了老大丢人,有本事别跟着老大混,出去自立门户啊!”
孙三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配叫我出去自立门户!”坐在王五旁边的张七细声慢气的插口道:“五哥,你还真不配说这话!三爷是什么人啊?是跟老大争过位子的大英英雄好汉子呢!只可惜啊,自封的英雄好汉,没个人服的,争来争去,只争到个三爷!”孙三大怒,一跳起来,挣的满脸通红,骂道:“他*的!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王五冷笑道:“怎么?想动武?大爷奉陪!”
那孙九原是孙三的堂兄弟,忙笑道:“三哥也没说什么过份的话呀,你们两个倒急成这样!其实你们两个心里也跟三哥是一样的想法是不是?”王五道:“放屁放屁!”孙九不理他,又道:“那娃儿再美,也是个长***的,老大就算着迷,也该背着点儿人,这般的不知收敛,为了他连媳妇子都不娶了,惹得闲话满天飞,很光彩吗?”
王五冷笑道:“哪个王八蛋敢说闲话,老子杀了他!”孙三冷笑道:“天下人说闲话的可多了,你都杀了去!”王五“哗啦”一声掀翻了桌子,骂道:“王八蛋!就你最爱嚼舌根,我先杀了你!”仗势就要扑上。张七明知孙老三不是对手,只斜眼瞅着孙九,只要他敢帮手,马上扑上去揍他!剩下一个齐四,冷冷的坐着不吭气,不过谁心里都明白,他亦是聂世雄的死党,揍谁帮谁明摆着的。余猴儿心里揣揣的,却也打定主意,真打起来,就帮王五!
华老二忙站起身来,道:“你们在我屋里闹什么?快都给我坐下!”孙三明知不敌,对方又是人多势众,便恨恨的顺势坐下了。王五兀自怒火高烧,骂道:“王八蛋!跟我出去单挑!”
孙三道:“出去就出去!谁还怕你。”嘴上这样说,屁股下却不动弹。华老二喝道:“老五,你还真没完没了的了是不是?都是自家兄弟,就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也就算了,要打要杀的干什么?真有力气,留着砍东城帮那一群龟儿子去!”
王五听他这样说,才又坐下,两眼仍瞅着孙氏兄弟恨恨不已。华老二又道:“老三,以后也别再老提这个事了,老大的私事,是我们背后议论得的么?老大同大伙儿肝胆相照,什么事不为大伙担当着想来着?就这么一点子私事,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吗!人家要说闲话让他说去,老大都不怕,我们怕什么?大伙儿谁还想做道德君子不成?其实老大之所以对那娃儿这样,倒也并不全为着他的美貌,最难得是他的那份忠心!当年老大父母初逝,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老大不忍让他跟着受苦挨饿,要将他送与人养,当时好几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抢着要他,他却坚决不肯,言道‘宁愿乞讨要饭,穷死饿死,也不离开聂家’,就是这句话,才让老大起死回生,拼死拼活的不肯让他受一点儿委屈。两个人之间的这份情谊委实让人感佩!——再说了,那娃儿也确实生得美貌之极,我屋里要有这样一个宝贝,只怕我也不想娶老婆,日日对着一个黄脸婆,你道好有滋味么?哈哈!”
说得众人都大笑起来,王五忍不住也是一乐,也就罢了。僮儿赶紧过来,扶正?面。
华老二又道:“这种事所在多有,其实也没什么闲话好说。那娃儿再美,也不能真替老大生儿育女,等再大得几岁,胡须长出来,老大自然会从他身上收回心来,那时候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再好好帮老大寻一房媳妇,就安生了,也就这几年的光景罢了。谁年轻的时候没个风流性儿呢?以后真的别再拿这当回子事儿了!”
正说着,忽听前边有人叫道:“聂大爷来啦!”华老二忙低声道:“大伙儿千万不可提起这事,惹火了老大,真会死人的!”几个人都点头答应,华老二这才起身迎了出去。
宝宝坐在天井里洗洗衣服,发一会儿愣怔,前思后想,越想越是伤心难过,自觉前途渺茫,正自垂泪,忽听门外有人叫道:“宝宝!宝宝!快开门!”
宝宝一听正是王玉哥儿的声音,忙随口应了一声,站起身甩甩手擦了把脸,这才走去打开院门。
院门口却站着一对少年。一个十七八岁年纪,穿一件宝蓝长衣,外罩一件杏黄短褂,发髻上缀着一块白玉,打扮得俊俏鲜艳,光彩照人,正是王玉哥儿。
另一个明显小着几岁,十三四岁模样,一头长发用一条青布带扎在脑后,身上穿一件藏青色粗布旧棉袄,袄上打着几块补丁。他面色蜡黄,怯懦瘦弱,显是贫家少年,发育不足。然而肩宽臀窄,骨骼却是十分匀称。他五官也生得颇为俊秀,尤其一双大眼更是水灵灵亮晶晶的颇有些动人之气。王玉哥儿神采飞扬,宝宝温柔美貌,他却是清贫绝俗,稚嫩纯真。
宝宝一把握住了他手,笑道:“小明你也来了!你很久没来,真是太稀客了!”那少年羞羞涩涩展颜一笑。
原来这少年名叫苏晓明,其实比宝宝也只略小一岁,过了年就十六了,只因家境贫寒,缺吃少穿,所以营养不足,显得十分瘦弱,看起来还象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与宝宝性情相投,从小十分交好,但宝宝以男儿之身与人做妾,街坊们嘴里不说,心里却对他十分的瞧不上,苏家两老便不让苏晓明与之来往。苏晓明向来听话,也只得少来聂家,偶尔心里有话憋得狠了,才会偷偷溜出来与宝宝诉说。
王玉哥儿笑道:“我是常来常往的,就算不上稀客了吧?”宝宝忙笑道:“都是稀客!都是稀客!快请进来!”王玉哥儿眨眨眼睛,笑道:“你老公不在家里吧?我知道他很讨厌我,可不想自讨没趣!”宝宝脸上一热,陪笑道:“出去打牌了,玉哥儿,他是个牛脾气,你千万别太见他的怪!”
相让着进到院里,苏晓明看见院里放着一盆衣服没洗完,走过去坐下来卷起袖子就洗。宝宝忙要拦时,王玉哥儿一把抓住了他,道:“让他洗!”宝宝道:“他是客,又不常来,怎么好意思?”王玉哥儿笑道:“我们兄弟之间,还论什么主客!”
宝宝听他这样说,也只得另端了凳子出来请他在院里就坐。王玉哥儿拉住宝宝一阵打量,道:“宝宝你哭过了?眼睛这么红的,怎么?跟你老公吵架了?”宝宝笑笑不语,进屋泡了茶端出来递到两人手上,又同苏晓明争了一回,苏晓明赖着不肯起身,也只得让他洗去,经不住王玉哥儿追问,便将余猴儿跟聂世雄说的话跟两人说了。
王玉哥儿笑道:“我原以为聂大哥是个老实头儿,不想也是个会偷食的!”宝宝嗔道:“人家心里难过死了,你还在那儿取笑!”王玉哥儿一笑道:“你有什么好难过的,聂大哥待你还不够好?我看你是在自寻烦恼!”宝宝道:“他现在待我是好,可是过得几年,我人也老了丑了,胡子也长出来,他还会这样待我吗?只怕更要出去找女人了!”说着不由得垂下泪来。
苏小明停住了手,抬起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怔怔地瞅着宝宝,道:“宝哥哥,不会的,聂大哥一定会一直一直对你这么好的!”玉哥儿笑道:“你这人真是的,想那么远干吗!你知道吗?其实我真是很羡慕你,若有一个男人也能象聂大哥对你那样待我,哪怕只是一年半载的,叫我死也愿意!”
这话一说,苏晓明吓了一跳,原来这番话正同他此时心中所想一模一样,好像突然间被人窥破了心意,顿时满脸发烧。
王玉哥儿原是个最眼尖嘴利的,顿时瞅见了,笑道:“咦!你脸红个什么劲儿?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苏晓明连道:“没有!没有!”赶忙站起来,将搓好的衣服端到水井边拿了木桶到打水清洗。王玉哥儿笑道:“没有才怪!”素知他是个天真不懂事的,便也不忍取笑,因怕他瘦小力弱,忙抢过他手上的木桶,自从井里打上清水,同宝宝三个人一同清洗。
苏晓明手往水里一探,憨憨的笑道:“大冷天的,井里的水倒暖和,还冒着热气呢!莫非地下真的有火炉么?可是为什么到了夏天,井里的水又冰冰的呢?我要是一条鱼就好了,待在井里面,冬天不冷,夏天不热!”玉哥儿一乐,笑道:“傻子!”便不再理他,回过脸又同宝宝道:“咱们三个在一起,也不用遮着瞒着,我们三个一路货色,都是喜欢男人的!我为什么要当相公?只是因为我找不到一个男人真心爱我疼我!当了相公,起码有机会同男人亲热接触,管他真心假心,上了床我一样得快活。何况还有钱收!又何乐而不为?”
宝宝虽听他说的轻松露骨,但体会他话中含义,实是辛酸之极,忙道:“玉哥儿你快别这样说,上天错生了我们,我们几个都是苦命人!”
王玉哥儿苦涩一笑,一时间都无言。只听“哗啦”戏水之声,三个人一同动手将衣服洗好。王玉哥儿一边从苏晓明聂宝宝手上接过衣服一件一件往绳子上晾,一边叹道:“其实,宝宝你总还遇到个聂大哥,便是即刻死了,也无什么遗憾。你看看小明,这般的人才这般的长相,若生就个女儿身,只要吃好喝好稍微长胖那么一点点,怕不能选进宫去当娘娘?最起码也该是个王妃!偏偏天不遂人意,多给他长了个***,家里又穷,瘦成皮包骨样儿,明明天生的绝代容颜,却要活活埋没一世!他跟着我学唱曲吹箫,原也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以之取悦自己喜欢的男人,如今他箫吹得神乎其技,曲儿也唱得远胜过了我,可到哪儿去找这样一个男人去?我是个没爹没娘没人管的,想干吗干吗,虽得不到真感情,总还有机会同男人瞎胡混,可是他呢?父母管得紧,就来同你我说句心里话,也要偷着背着家里人,等再过两年大得几岁,父母还要逼他娶妻生子,心里万般的苦楚说不出来,那才真真是叫苦命呢!”
苏晓明听他句句话都说进了心坎里,泪珠在眼里滚来滚去,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顺着瘦削的脸颊滚了下来。
宝宝忙伸手揽住了他,伸袖替他抹脸,道:“玉哥儿,你看看你,把小明惹哭了吧!”王玉哥儿叹道:“世上能有几个男人会真心真意爱我们这些小男人的,就算有那么几个,也只敢装在心里,嘴上绝不敢说出来,免得被人耻笑。你的聂大哥实在是世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