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出洞穴的当儿,神魔坦斯已经在猜度着其他的可能了。
他发现,当他越趋近真相,心下的疑惑越发汩汩地多了起来,地壑魔都已历百年的巨变,昔日残留的神魔将士,为何一个也不见了踪影?缘何如今又平白地多了这些人蚁兽?自己的兄长喀隆,这个号称享有最高魔法层的巨魔,又为何如此不堪一击的倒下了?
拉蒙赛平展着羽翼,缓降在一处楼宇之上,底下,忙碌的人蚁兽已然在为倒毁的宫殿塔楼做着清理。
神魔坦斯目视着脚下,脑海中却始终有挥之不去的余影,那些瓶罐,以及当中的奇异生物,一时间令他千头万绪。
偌大的魔都定然还藏着不为人知的隐情,神魔坦斯如是想着,心下里不禁一丝豁然,抬首望去,一座座宫殿鳞次栉比,落入眼帘。
静静地等候在主人身旁的拉蒙赛忽地嘤然一声呻吟,四肢酥麻,倾身倒在了地上,再不动弹。
来不及预想的神魔坦斯一阵错愕,慌忙跪到了拉蒙赛身旁,难不成刚才在洞穴当中它已经受伤,探手细察,拉蒙赛霜白的身躯上,毛羽柔顺,何曾见到有半点伤痕,可拉蒙赛已经因为一阵阵的剧痛,开始变得气息惙然,双目无神。
曾经轩伟洒然的王者,这一刻也变得慌乱无措起来,他双手轻抚着拉蒙赛,不断地唤着它的名字,却又无力减轻它的痛楚,一股焦急与惕怕也在催生着他的自责,到底事情是在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
逐渐加重的巨创让拉蒙赛变得僵硬,神魔坦斯轻抚的双手已然感觉出来,在毛羽的遮盖下,它的每一处皮肤都换上了岩石一样的质感,冰冷而失去弹性。
不久,有细微的裂隙沿着拉蒙赛石化的皮肤在扩张,像疯长的根须,渐渐地,在它石化的皮肤表面形成阡陌一样的璺,怵目惊心。
这一熟悉的惊变让神魔坦斯霍然一凛,如此雷同,在他的兄长喀隆身上也发生同样的巨变,而拉蒙赛曾经又是喀隆的坐骑,这令他充满了迷惑,就在他不解之时,于石化的皮肤裂缝中,有蠢然的虫豸蠕了出来,一只只焦黑如炭,体貌瘆人。
魁然的狮鹰兽如今僵冷如铁,任由虫豸猖獗,神魔坦斯伸手去试它的鼻下,却惊讶地发现尚有一丝气息,只是,拉蒙赛的双目已然变成了霜白,见不到瞳仁。
“拉蒙赛,我知道你还活着,放心,我坦斯一定会救你!”
轩伟的王者在拉蒙赛耳畔轻轻安抚着,等他站起身,却发现身后早已站了一群的人蚁兽,激动的王者拔出剑就抵住了领头的一个。
“告诉我,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无法言语的人蚁兽惶遽地咿咿呀呀着,另外那些人蚁兽则已经惊怕地退到了一边,不敢出声。
没有结果的威逼终于叫神魔坦斯颓丧地收回了剑,对如何救拉蒙赛已然逼得他毫无头绪,刚刚还有的一丝豁然也差点让他淡忘,脑中又攸然划过那一阵余影。
不错,神魔坦斯终于恍然,这些虫豸,不正与老温布特洞穴里那些奇异生物相似吗?
蛊毒?他在脑海迅速给了自己一个疑问,但他接踵又给了自己另一个疑惑,自己也曾在洞穴里,缘何自己无恙?
拉蒙赛不是碰翻过一只小罐吗?神魔坦斯开始肯定着自己的猜想,可是,另一个可怕的设想也在动摇着他,自己的兄长为何也会中了这种蛊毒,而老温布特那时还活着,这样,事情的推测只会走向一个结点,老温布特成了最大的嫌疑者,又或者,他就是整个事件的掌控者,是他谋害了自己的兄长。
神魔坦斯开始不寒而栗,这似乎已经解释得通为什么自己的兄长,这个享有最高魔法层的巨魔如此的不堪一击。
但老温布特的用意何在,他不自己都投靠了喀隆吗?而且也把自己的性命都丢掉了。
轩伟的王者站在狮鹰兽身旁,久久地无法平静。
沉静的宫殿上空,一群群巫鸟忒忒地飞,魔都的毁损似乎已经跟它们无关。
神魔坦斯仰着脸瞥了一眼,脑子里攸然有了一个想法,于是,黑袍舞动,一绺细长的飞沙游上了高空,遽然逮住一只巫鸟后,收了回来,神魔坦斯倏尔从黑袍之内的衣服上撕下一截白绸,展开,默念着,一行行清晰的文字印在了布面,之后,他将白绸裹到了巫鸟的腿上。
“记住,去到藤蔓森林,把这封信一定要交到老阔耳仙巴兹的手上!”
那一线沙土松开,飞起的巫鸟瞬间朝地壑魔都的上空而去,而身后,那一群群巫鸟也紧随上来,并排成密密的一线,顿时,就与那一只裹着白绸的巫鸟混迹在了一起。
看着离去的巫鸟,神魔坦斯的心绪稍见平复,老阔耳仙巴兹这个矮矬的老头成了他心里最急迫的期待,而作为自己最惦念的女人,波瑟与他的离别已经远远超过了一百年,即便是回到自己的故地,他也不能将她带回,眼下,他至少觉得自己的先见之明是对的,毕竟这个离别了百年又换了主人的故地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不过,自己却亏欠她的太多了。
惊怕的人蚁兽已退下了楼宇,孤独的高处,只留下一个凝默的黑影,相守着一只静躺的巨兽。
而在巨兽的身旁,不断地有虫豸爬进爬出,找不到新的宿主,这些瘆人的怪物总不敢轻易的远去。
幽蓝的光亮在地壑之下铺展,一群忒忒的黑影从平地之上的巨大裂隙中腾踔而起,高亢地鸣叫一阵,翻过隆起的山峰,朝着西方渺然青黛的大地整然飞去。
经历了百年乌云罩顶的地壑魔都上空,如今豁朗一片,平地之上的裂隙依然是裂隙,四围巉峭的山峰只能抵挡住暂缓的脚步,却箍不住膨胀的心,毕竟,谁也无法预晓下一次诡谲的风云何时兴起!
在遥远的西方天际,正酝酿着一场吞云吐雾的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