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路看过端木蓉的伤势,心中已经有了底细,之后他别过墨家众人,和张良林夜一起出了墨家秘密据点。
“要解疗墨家端木姑娘的伤势,以我对易经的领悟尚且不足,必须要请出师叔。这可是难上加难的一件事情。”行至半路,颜路突然说道。
林夜“嗯”了一声,这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虽说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心中有些苦涩还是难免的。“果然,还是要请师叔出关吗?”
“而且,还有比这个更困难的事情。”颜路想了想又说道。
“什么事情?”
“目前,掌门大师兄还不知道此事……”
“掌门师兄吗?”林夜沉默。
不过张良毕竟是张良,见得林夜沉默,他终究还是出来解围了,前行数步,张良来到颜路身边在他的耳边说了一阵话,听了张良的话后,颜路的眼神忽而变得无比复杂,最后又无奈地点了点头。
随后,三人来到后山竹林,颜路还在犹豫,林夜依旧在沉默,张良微笑地说道:“二位师兄只需说服师叔,其他诸事有我办妥。”
“是吗?那么多谢子房了!”沉默片刻,林夜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呵呵……谈何言谢,你毕竟是我的师兄!”张良淡然一笑,如沐春风,之后又道:“那么我先走了!”
说罢!张良转身而去。
“师兄……子房……”看着张良离去的身影,林夜心中百感交集。
张良走后,林夜颜路二人又走了一阵,来到了竹林精舍,林夜带头,率先推开竹门,走进内堂,只见一个白发老朽坐在面前,双目微闭,身前是一盘围棋残局。
此人就是他们的师叔,荀夫子。
见得荀夫子,林夜颜路二人侧身行了一礼,最后颜路问道:“师叔这些日子身体可还安好?”
荀子“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啊,师叔可是还在研究子房的那盘棋?”
荀子却是没有理会颜路颜路的问答,只是静坐在棋盘之前默然无语。
时光倏忽,转瞬间已是日落西山。
而林夜与颜路二人也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一个时辰,最后,林夜终究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嗯?”荀子睁开眼睛,脸上似有怒色,不过看到是林夜以后倒是有所收敛,毕竟对于林夜他虽说是名义上的师叔,但真正要算起来却可称得上是授业恩师。
颜路见得荀夫子脸色微变,之后虽说是有所收敛,但也定是因为子夜之故,虽说对于子夜在荀师叔面前总能得到特殊照顾颇为羡煞,不过作为一个师兄的角度他还是替林夜承担了起来:“师叔……”
“你们还在?”荀夫子抬了抬眼睛。
“是的。”颜路点头。
“我没空。”
对于自小在荀夫子身边长大的二人自是知道荀夫子的习性,林夜与颜路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颜路看着棋盘残局,突然小声说道:“东五,南十二。”
荀子虽然年迈,耳朵却灵便,听到颜路的话不由得眼前友上传 )
“那我们先行告退了。”
见目的已经答到,林夜颜路二人又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听见荀子说道:“站住。”
对此,二人只好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你在搞什么鬼?”
“小侄不敢。”
“这一招是你想出来的?”
“哦,蒙高人指点。”
荀夫子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样的高人?”
“近日书院之中来了位少年,年纪轻轻却是棋艺超群,偌大的书院竟没人能是他的敌手。”颜路不卑不亢地说道。
荀子眯着眼睛,道:“棋手原本就是少年成才,十三岁不成国手,终身无望。三省苑这些榆木脑袋自然成不了什么大气。”顿了一顿,又问:“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小侄不才,输得一败涂地。”
“子夜呢?”
“弟子惭愧!”林夜作出一副羞愧的模样。
“哦?你也败了,那么子房呢?”
“三战三败,如此小圣贤庄颜面何存?小侄思量再三,唯有请师叔出山一战。”林夜尚未开口,颜路便率先回答了。
“是吗?”闻言荀子顿时脸上现出惊讶之色,心中已经跃跃欲试。
“那么你带他来试试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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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颜路领着天明来到后山,向荀子行了一礼后道:“师叔有礼。”
荀子轻轻“嗯”了一声。
“我把这名弟子带来了。”颜路说着,推了推身边的天明,天明这才会意过来,踏上一步,道:“晚辈子明,见过荀夫子。”
“他们说你精通围棋?”
天明嘻嘻一笑,道:“岂敢岂敢,承让承让。”
“小鬼还挺谦虚,倒不似说的那么嚣张。”
“嗯,荀夫子知道规矩吧?”
颜路急忙解释说道:“这位少年交手有个规矩。”
“哦?”
“输的人必须要为对方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不违背道义且力所能及之事。”
“有趣。”荀子正襟危坐,道:“既然不违背道义,那还不必多说了,开始吧。”
天明在荀子面前坐定,将黑子向前一推,道:“夫子请。”
一般说来,围棋在开局之前,一般以猜单双的方式决定谁先。功力相当的对手之间,一般执黑先行的会占些优势。
荀子见天明谦让自己,心里暗想:“这个少年与子房三胜三负,功力可见高深。我若是接受,未免有失长者风范;可是反过来让他……”想到这里,只好说道:“算了,我们还是猜先好了。”
荀子说完抓起一把棋子,天明
撅起小嘴,说道:“单吧。”
荀子将棋子放下,一数之下,不多不少,正好七颗。
天明嘿嘿一笑,得意地说道:“多谢夫子承认。”
荀子面不改色,心里却连说倒霉,竟然被这小子占了个先。
天明捏了颗黑子,在棋盘上走了一圈,犹豫不决。
荀子心中奇怪,暗想:“这第一步也要考虑这么久?这少年的确是很特别。”
天明犹豫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将黑子下在了中央天元之位。
荀子和颜路都是围棋高手,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走法,一个心中奇怪,一个心里着急。
“俗话说:金角银边草肚皮。上来就走天元,是初学者也不会犯的低级错误。然而高手不依常理而行事,看来我一定要小心了。”
荀子捏起一枚白子,刚一下定,天明紧接着也下了一子。
两人在顷刻之间已经下了三十来子,每逢荀子下完一子,天明都能够立即跟上,似乎根本不需要思考。
荀子暗暗吃惊,心想这莫非自己的路数天明一早就看破了不成?转念一想,心中又不服气,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在速度上先输给这个黄毛小子。
在一旁观战的颜路也是心中骇然,刚才下得太快,现在是时候思考一下了。他不知道张良是如何在短短几天之内让天明这样一个无知小儿变成围棋高手的。
正想着,两人又下了二十来子,天明捏起一枚黑子,正想要落,手却忽然在半空停住,似乎遇到了难题。
荀子冷冷问道:“怎么?干嘛不下了?”
天明道:“刚才下得太快,现在是时候思考一下了。”
说完装模作样思考,似乎遇到的是天大的难题。
荀子看着天明的模样,心中奇怪,他这一步并无深奥的棋理,天明怎么反而陷入了长考?
想到这里,荀子心念一动:看似普通的一子,却又如此慎重思考,莫非其中真的另有深意?
颜路也是觉得奇怪:“虽然让敌人在等待中变得焦虑,也不失为一种战略,但天明这长考,未免也长得有些过头了吧?”
“攻心为上。”荀子想到这四个字,立即打起精神:“这少年显然是意图让我在焦急中犯错出昏招,我不能上当。”
天明这时不断玩弄手中棋子,却是心急如焚。
过了好一阵,一缕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屋内顿时为之一亮。
天明愁眉尽展,信心十足地落了一子。
“又开始了。”荀子集中精神,丝毫不敢懈怠。
颜路在一旁看着天明,似乎发现了些不寻常的地方。只见天明每走一步,都要抬头看着对面的窗户,这才落子,他,到底是在看什么?
颜路禁不住好奇,也抬头看去,这一看不由得恍然大悟,只见那扇窗户有纵横十九道,看起来就和围棋棋盘一模一样。
这时有一道光正好射在窗户上,天明看了一眼,立即下子。
“原来是用镜子的反光指导天明落子的方位。”颜路心里暗笑,这一定是张良的鬼点子,不过,令他奇怪的是,张良又是如何知道师叔的落子呢?自古只听说过盲棋,却从来没听说过在不知道对手出手的情况下还能够克敌先机的。
这样想了一阵,颜路还是心里暗叹一声,论智谋,自己是断然不能和张良相比的。
低头看回棋盘,白子已经被黑子杀得七零八落,荀子捏着一枚白子,思考良久,终于叹了一声,道:“罢了,是老夫输了。”
天明嘿嘿一笑道:“荀夫子承让承让。”
颜路怕荀子脸上不好看,立即打圆场道:“师叔过谦了,师叔虽然少占了二子之位,但黑棋先手,照理应贴出二又四分之三子。师叔还是略胜。”
荀子一道冷冷目光射过来,说道:“我虽然是你的师叔,你这样偏帮于我,这位小朋友会怎么想我?”
忽又转头问向天明:“你开局这一子看似莫名其妙,然而在后面的布局中,又处处与这一子相关。这头一子可谓机巧无穷,老朽佩服之至。我虽平生最不愿向人认输,但这局棋怎么都不敢自居得胜。”
天明只不过是照图画瓢,哪里知道荀子所的什么,只好笑眯眯说:“承让承让。”
荀子见天明赢了自己,却不急不躁,更是高兴,又道:“子明小友,你天资聪慧,更难得的是,非但棋艺了得,而棋风棋德更是如高山仰止,令人钦佩。”
“夫子,岂敢岂敢。”
颜路听到荀子的话,又想到其中缘由,不由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荀子板起脸,严肃地道:“你笑什么?难道对我刚才说的话,有不同见解?”
“小侄不敢。”
“你们几个,平时为人师表,一副天下学问我最多的样子。尤其是伏念这个小子,都该学习一下子明小友的气度与肚量。”
天明大然其言,心想伏念这家伙老是整自己,是该骂骂他。
颜路强忍笑意道:“师叔所言极是,小侄谨记。”
荀子转头又问天明,问道:“子明小友,老朽冒昧请教一个问题。”
“嗯,荀夫子请讲。”
“下至中盘,小友突然陷入长考,而当时交手的落子,恕老朽愚钝,似乎没有看出其中的奥妙,可否请小友点明玄机?”
天明见荀子一脸正经向自己求教,而自己只不过是草包一个,只好支支吾吾,荀子以为天明不愿意说,又一拱手道:“请赐教。”
天明一对眼珠乱转,支支捂捂地道:“额……这当中的玄机嘛……额……其实……夫子……早就知道了……不用……不用我再多讲了,嘿嘿。”
“子明小友的话高深莫测,但又蕴涵深意、耐人寻味。今日得见,老朽受益匪浅。”
“岂敢岂敢。荀夫子,那么……告辞了。”
颜路和天明起身离开,两人心照不宣,天明正得意得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忽然听见荀子说:“等一等。”
颜路心中一震,难道自己计谋已经被识破?只好颤颤巍巍转过身来,问道:“师叔……还……有何吩咐?”
荀子捋着长须,道:“你不是说,子明小友下棋有个规矩:输的人要承诺为对方做一件不违背道义力所能及的事情吗?”
颜路和天明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