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号声清晰的在众人耳边响了起来，敌人终于追上来了。

楚人的铁骑在百步之外突然停了下来。他们的连长长也看出来这些晋人背靠鱼水河摆下的防御阵形根本就不能用铁骑去冲。但是让他们放弃骑兵的优势而去与敌人肉搏，他们在内心里也无法接受。何况在靠近那个奇怪的阵势之前，自己士卒的损失也一定非常大，那是一段将近五十步远的斜坡。

楚人在一百步以外的草地上踌躇不前。马蹄阵内的士卒从最初的紧张中慢慢恢复过来，士卒们开始交头接耳。

李玄坐在河堤上，从马腹下观察着对方的动静。

楚人开始重新布阵。不久，他们在一声声牛角号声中开始稳步推进。

李弘大喊一声：“兄弟们，楚人要进攻了。大家准备弓箭。记住，两个人一组，一组负责一人，决不要让他们冲破马蹄阵。”

士卒们一阵忙碌，随即各自找好射击位置。

楚人推进的速度非常快，转眼只有八十步了。李玄又道：“兄弟们，我们武器少，要节约用。等他们走近一点再射。”

楚人已经开始发射长箭。

李玄急道：“大家小心，不行就躲到马肚子下。快，快。”说完自己先钻过去了。士卒们的动作比兔子还快，一转眼，都在马肚子下了。

长箭呼啸而至发出惊人的怪叫，转瞬即至。只听到噗哧噗哧，箭簇钻入战马身上的声音连续不断。战马痛苦的嘶鸣不断响起，它们躁动不安起来，有的挣扎着想要逃离。但是马缰绳都被系在一起，被士卒们紧紧拽着，跑也跑不掉。河堤的草地上立即插满了敌人的长箭。

楚人紧接着发出了第二轮。由于双方距离太近，这一轮的威力大打折扣，许多箭都射进了河里。

李玄第一个欢呼起来，“轮到我们了。大家平行射击，不论是人是马，一律射倒。”

十个人站在不同的角落，拉弓搭箭。楚人奋力催马，想早一些通过斜坡，靠近敌人的马阵，让对方的长箭同样失去射击的有效距离。楚人也想射，但面对高大的战马，他们即使射出去了箭，也不过就是钉在战马上而已。一百个人还对付不了这么十余人？没有人觉得不行。

在大家的期盼中，李玄终于喊了一嗓子：“射……”

四五十步的距离，长箭射到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楚人骑兵挡无可挡，立即就从马上摔下了一大片。还有几匹马被射中，战马吃痛，狂奔向前，随即就被更多的箭射中摔倒，马上的骑兵自然也就成了活靶子。

更多的楚人骑兵咆哮着，凶狠的踢着马腹，继续望斜坡上冲。

李玄射出自己的第十支箭。他看到那个中箭的楚人士卒距离自己不过十丈，那个士卒脸上的胡子比一般人少的多，估计也就是一个年青人。他一手捉着穿透胸膛的长箭，一手绝望的在空中挥舞着，好像要抓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他的身体在疾驰的马背上舒展开来，然后腾空而起，重重摔落到地上。

李玄看见了战死的士卒。三个人身中数箭，躺在中间的空地上。虽然有战马作掩护，但还是有兄弟牺牲了。

楚人骑兵在损失了三十多名士卒之后，终于冲到了马蹄阵的外围。

楚人有些束手无策。他们就好像在啃肉骨头。虽然鲜美的骨髓就在骨头里面，但需要拿东西把这块骨头砸断，才能吸出骨髓食用。现在楚人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们团团围在马阵外面，骑着战马来回穿梭。双方偶尔也互相射两箭，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威胁。

楚人迟疑了很短的一段时间，随即就发动了对马蹄阵的猛烈攻击。他们采用人海战术，每十人一队，迅速靠近敌阵，然后从战马上跳进马蹄阵内，与晋军士卒肉搏。

李玄没有别的办法。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个时候靠的完全就是勇气和毅力，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李玄吼了出来：“兄弟们，杀光这些楚人。”

杨帆在阵内左侧也举剑高呼：“杀！扬我大晋天威！有我无夷！”激烈的肉搏战开始了。

楚人从高空跃下攻击自然是要吃大亏。晋军这边刚刚开始是二三个人攻击一个，几把刀从不同的角度劈削过去，任谁也抵挡不了。李玄最是凶悍，独当一面，从他防守区域跳进来的楚人，都是干净利落的死在空中，哼都不哼一声。

楚人毫不退缩，依旧前赴后继，继续靠近阵势，继续往里跳，跳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马蹄阵里的人也越集越多。七八十个人，七八十匹马，都挤在这个狭小的河堤上，紧紧的纠缠在一起。阵外还有几个楚人干脆站在马背上，不时发几支冷箭突袭阵内的晋军士卒。

战斗异常惨烈。李玄已经被楚人士卒从他防守的区域挤开了。如果楚人再多几个，就可以推开站在一起的战马，把马蹄阵缺口打开。等在外面的楚人就可以一拥而上。李玄急了，放弃防守，全力猛攻，再不管自己的生死存亡，像噬人的猛虎一样，直接冲进楚人中间，对着那个双手拉住马缰的大汉背后就是一刀。

一个晋兵大吼一声，奋力一刀戳进敌人胸膛，但随即只觉的自己背心剧痛，接着就看见一把血淋淋的战刀刀尖从胸口冲了出来。他无奈的一笑。大头狂怒，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嗓子：“杀……”他再也不管劈向自己的战刀，手上的长剑直接就‎­​插​‎进‍​­​了敌人的胁下。同一时间敌人的刀劈在了他的胸口，发出一声沉闷的破骨声。而杨帆的剑也在同时砍下了敌人的头颅，鲜血飞溅，叫声凄厉。

胡秦阳看见自己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愤怒使他失去了理智，他连眼睛都杀红了。他手上的长剑已经没有了招式，他双手紧握剑把，仅仅就是劈，砍。两把刀剁在他背上，他都没有感觉到什么，硬是把自己的长剑‎­​插​‎进‍​­​了敌人的胸口。一支长箭射向他，笔直的刺穿了他的心口。胡秦阳倒下了，连同被他杀死的敌人一起倒下了。

李玄一刀砍飞了冲向自己的敌人。他已经感觉快守不住了。这群楚人的凶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们全然不顾性命的冲上来，根本不管牺牲多少人。在这个小阵内，已经躺满了尸体，密集的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有的还是好几具尸体堆积在一起。李玄看到胡秦阳已经死了，其他三个伍长也已经死了，剩下四个战士还在奋力抵挡。阵外还有二十几个敌人正准备做最后的冲击。

就在这个时候李玄听到了马蹄声，密集的马蹄声。然后就是外围楚人的欢呼声。敌人援兵来了。

李玄绝望了。这一战跟自己的预测相差十万八千里。楚人的坚韧和以命相搏的勇气让他们获得了胜利。即使是惨胜，那也是胜利。他们宁愿战死，也不愿意象个懦夫一样守着猎物放弃进攻。进攻，连续进攻，他们摧毁了晋军士卒的性命，也摧毁了晋军士卒的堡垒。

最后一击，只要最后一击，一切就将结束。

援兵的出现极大刺激了剩余的楚人骑兵。他们大概怕功劳被别人抢去了，立即就发起了最后一击。

望着如潮水一般跳进来的敌人，李玄对着剩余的几个士卒大声喊道：“走，快走，从河里走哇。”

没有士卒听他的。大家像疯子一样依旧在鏖战。李玄飞速后退，他看到了杨帆。杨帆被三四个敌人围着，已经危在旦夕。李弘毫不犹豫飞出手中长剑，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双刃同时杀至。

“走，下水走。”李玄对他大声叫道。杨帆下意识地点点头，长剑从自己面前的敌人身上拉出，带出一蓬鲜血。李玄躲过背后敌人的砍杀，眼明手快，左手刀顺势就‎­​插​‎进‍​­​了一名包抄上来的敌人胸口，右手刀挡住了从右面冲上来的一记劈杀。李玄放弃了插在敌人胸口上的刀，左手从躺在地上的敌兵尸体上拽下长剑，抡圆了，狠狠的砍在背后敌人的大腿上。敌人惨嚎一声，倒飞出去。

李玄和杨帆背靠背，快速向河边移动。此时阵内的其他三个战士已经被如狼似虎的楚人一拥而上，剁杀在地。

十几个楚人向他们飞扑过来。

“你先走。”李玄大叫一声，突然返身冲了上去。杨帆不敢犹豫，在李玄的掩护下，飞跑两步，飞身高高跃起，“扑通”一声，钻入了冰冷的河水里。

李玄拼尽余力，大展神威，连杀三人。楚人更是疯狂，不要命的往上冲，想是一定要杀了他，不能再逃了一个。

李玄不是不想逃，他根本就逃不掉，这些怒吼的大汉恨不能把他吃掉。李玄被迫步步后退，退到了冰冷彻骨的河水里。

李玄继续退，越退越快。

楚人反应过来，这个人也要借水逃走了。站在岸上的几个士卒立即拿下弓箭，搭箭就射。李玄大吼一声，奋力向岸上的弓箭手掷出了战刀。

战刀在空中呼啸着，飞速而去。

一名弓箭手刚刚举起弓，就看见血糊糊的战刀向自己飞了过来，他吓得惊叫起来，但已经躲避不及，眼睁睁的看着战刀贯体而入，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扑通一声，李玄沉入河水里。

周末，小飞小小的爆发一下，晚上或许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