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入夜天空昏暗，对面不间断地打出照明弹照亮阵地上空。炮弹不时的在周围爆炸，好像美国兵的炮弹就象路边的沙子一样怎么打也打不完。没完没了的轰炸麻木了我紧张的神经，渐渐的在掩体里睡着了，落在钢盔上的石头惊醒了我，就听后边爹说：“你小子还他真妈的睡着了。别睡了，看着点，敌人可能要进攻了。”夜空被一发接一发的照明弹晃得如同白昼，我们的阵地一览无遗，远处的敌军阵地隐在黑暗中。炮击停止了，我看到我们营的几名战士沿着交通壕快速的向下跑去进入了最危险的凸出前沿阵地，远处美军的高射机枪在向他们运动的方向射击，眼看一名自己绊倒的战士被击中时象是被强风兜住的风筝瞬间被撕扯得七零八落血肉横飞。看敌军的架势准备过公路从水田绕过去，部分部队从两边夹击我们。坦克在远处的水田里缓慢开动，影影错错的好像还有人影，我冥神静气慢慢的向200米外的目标瞄准开了一枪，不知道打中没有但是远处消失了人影应该是都趴下了。我躲在掩体的缺口处，静静的观察，好像他们出了什么问题停在原地不动了，然后坦克调转炮口向我们的阵地开炮，紧跟着大量的炮弹又砸了过来。夜里敌人并没有发起进攻只是不停的打炮，天亮后我看到远处美军在探路，一辆坦克被扔在水田里，应该是陷在了里边，孤零零的象坐钢铁的坟墓陷落在旷野。我回头请示：“爹，差不多有四百米干他不？”就听后边说“你打几枪试试，这美国佬欺负咱们没有炮在射程外晃悠，真他娘的恨人。”我在掩体的缺口处慢慢伸出了枪瞄准远处400米外的敌人，看着小得跟针尖一样的敌人在准星上跳动，我调整着呼吸稳住枪身瞄准后开了一枪，在水田里探路的敌军顿时乱了起来，我缩回掩体喊：“好像打中了。”炮弹的爆炸声掩盖了所有，我缩在掩体里躲避着爆炸的冲击，感觉敌人的炮今天打得特别准跟长了眼睛似的。我蜷缩在掩体里一动不动硝烟弥漫了我的世界被爆炸掀起的尘土碎石已经把我活埋了，超强猛烈的轰炸震得我昏了过去，是爹趁着轰炸间隙扒出了我，要不，就算不被炸死也得被掩埋的土活活憋死。我缓过来大口喘着带着硝烟血腥臭味的空气傻愣愣的看着爹，他说：“别傻愣着了，赶紧整修工事。”拍了拍我，他就翻了出去。我借着硝烟的掩护重新挖好掩体，感觉向下挖了很多才觉得踏实了。‘嘟哒嘟哒’的号声响起，知道又是敌人的集团冲锋，我在掩体里向我的射界里用力投出手榴弹，直到掩体里的手榴弹扔完我也没敢再探头观察。炮弹又砸了过来，这次的轰炸持续了很久，当爆炸声渐稀我挣扎着挺起身用战备锹把掩体里的土石往外戳时突然感觉不对，好像我的右侧有喊杀声，我转头看见敌军已经冲了上来，我赶紧出枪对着近处二、三十米的敌军不顾一切的开枪射击，弹仓里的子弹很快被打光。‘嗤嗡嗡’的声音还没落下，我顾不得再上子弹扔下步枪拔出身后的手枪大喊着继续拼命的向眼前的敌人射击投弹，山上的重机枪开火了，迫击炮也投入了战斗，终于冲上来的敌人被压了下去。趁乱我换了掩体，从新给m1压上子弹向退却的敌军射击，敌人扔下了上百具的尸体退了下去，我整修好掩体瘫软的坐了下来。几轮的鏖战我们最终还是顶住了进攻守住了阵地，血腥硝烟弥漫的战场模糊了时间概念，漫长又短暂的一天过去了。天渐渐黑了下来，我被爹冒着炮火带到了山顶高处背面营指挥部所在地，山下阵地上依旧炮声隆隆。在场的还有5、6个人，营长孙毅血红着眼对我们说：“今晚我们得组织突击队去敲掉水田里的那辆坦克，那家伙是敌人设在那里的炮兵观察哨，我们今天吃了它的大亏。每每由各连排长带领冒死冲下去的兄弟们都很快就被炮火覆盖大量伤亡，我们的火力也被大量的消耗，必须得干掉它！”然后扫视着我们每个人：“你们有没有决心去干掉他！”我们大声回答:“有！坚决完成任务！”营长接着说：“好，你们由秦廷柱同志带领即刻出发，一定要在天亮前把那辆该死的坦克给我敲掉。”

趁着夜色我们绕过主战场和水塘悄悄的向那辆坦克摸去，狼毛也跟着我们，早春的水异常的冰冷刺骨我们尽量不发出声音慢慢的向目标爬了过去。忽然，爹停了下来，示意我们噤声，然后他拍了拍紧跟着他的狼毛，狼毛好像明白他的想法顺着水田的渠坝向前跑去，大约跑了50来米离坦克20来米远的样子，渠坝的后边传来了说话声音。‘伊利哇啦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狼毛没有回头而是向南淌水跑去，爹示意我跟门祖德在此设狙击点做好掩护，他带着其余4个人向前摸去。我选好射击位置趴在水田里睁大眼睛向前观察，暗夜里只能看到坦克模糊的轮廓。大约过了10多分钟，坦克被炸药包引爆了，橘​‎­‍­黄‌‌​色‍​‎的火光冲开了坦克顶上的出入口象一只燃烧的巨大蜡烛照亮了暗夜。爹他们顺着沟渠趟水跑了过来：“快撤，跟上，注意隐蔽。”我跟门祖德让过他们后也跟着他们快速后撤，高射机枪发出的子弹呼啸着拽着亮线在头顶划过向远方逝去，发出‘嗖嗖’的怪叫声，紧跟着炮弹也呼啸着漫无目的的砸了过来，我们顺利的退回了阵地，竟然没有一人伤亡，就连狼毛也毫发无损。到达营部时已近拂晓，我们在营部每人就着咸菜喝了一碗玉米面的糊涂粥就又顺着战壕回到了各自战斗位置的掩体准备继续战斗了。

第二节

第二天天刚亮，敌人的飞机再一次光临战场上空，大量的炸弹、燃烧弹倾泻而下，整个大地都在震颤。阵地笼罩在一片火海里，烧焦的尘土随着烈焰翻腾草木已经被烧灼的失去了生机，只有我们这些顽强的生命在火海的缝隙里坚守着这片异国的叫做阵地的已经被炮火反复翻过的土地。经过了三天行军两昼夜的鏖战，我们都已经很是疲惫，只是坚定的信念支撑着我们继续战斗。天大亮后又一拨战士冒着弹雨进入到已经反复争夺过的凸出部前沿阵地去扼守公路，这次敌人反而停止了炮击而是在我挖的假掩体下方50多米敌军作为潜出阵地的凹陷处开始喊话：“中国的弟兄们！我是60军179师672团3营一连的刘发奎，咱们别再打下去了。这美军的火力太强大了，咱们根本就不是对手，根本抗不住啊。前边我们已经整师、整师的投降了，你们这样苦撑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快投降吧！美军是优待我们的，我们现在吃的是面包香肠，还有洋酒那……”漆黑的夜里只有这嚎叫声用喊话筒传出来在寂静下来的阵地上回荡显得异样的阴森怪异。爹从身后滚了过来爬进我的掩体：“大驴子，你估摸着能不能给他一家伙，那个位置迫击炮无法瞄准轰击，让这狼操的鳖孙这么喊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呀？|”我心中计算着距离，想了想说：“带点助跑差不多能行。”“大驴子，这狼操的鳖孙这么折腾，对面的高射机枪一定是格外注意这个能威胁到那里的地方，你挖在凸崖上方的假阵地已经被他们炸成了一个大坑，你这一下子可挺危险。这儿可没什么能掩护你的家伙，你的动作要快，投完赶紧隐蔽，能不能活着下来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说着递给我一颗手榴弹。我呼吸了几下阵地上带着血腥味浑浊的空气，稳定了下情绪，鼓起勇气翻身退出战壕移动到投弹位置凭借记忆认准方向迅速跃起疾跑了几步向目标区域奋力甩出了手榴弹，然后向侧后方向卧倒飞快的滚进了战壕，向战壕里的掩体里连滚带爬的窜了过去。我的整套动作都伴随着高射机枪弹雨般的攻击，‘迅捷’让我活了下来，只是左肩被子弹擦过留下了一道血槽，冒着鲜血。钢盔也不知道哪去了。我按着流血的伤口强忍着痛缩在战壕的掩体里，忍受着炮火无尽的轰击，炮火弱下来后爹爬了过来，看了看我的伤口说：“大驴子，这口子可不小，光包扎可不行，我送你去营部缝几针吧。”喊话声没有了，炮击持续着。我跟爹着冒着炮火忍着疼痛来到了营部，包扎过的伤口依然往外渗着血，卫生员从新打开了伤口用药棉堵住出血点重新包扎起来并用绷带固定住左臂跨在脖子上。孙营长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说：“好样的，你先不用下去了就在营指挥部后面找个安全的地方歇会睡一觉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再让你上去了。”然后对身边的人说：“给他弄点吃的。”也许是因为我受了伤；也许是因为我干掉了那个喊话的叛徒，营里竟然给了我一盒美军的肉罐头，爹端着个钢盔凑了过来摸出块咸菜疙瘩咬了一口说：“别都吃喽，给狼毛留点，没它，咱们昨晚的任务谁也回不来。”我笑了笑把罐头递给他说：“给，都拿去。我吃点馒头干就行。”“那倒不用，这家伙也不能太惯着，不过奖励还是要给的。”说着他用刀打开了肉罐头把钢盔里的热粥放在了地上把馒头干泡在粥里，我们一起吃了起来。狼毛静静的趴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吃喝，爹喝了几口酒然后说：“我们这里是挡住了，不知道别处怎么样。一会你好好歇歇，那把‘加兰德’你就别要了‘柯尔特’你带好喽，真要撤退的时候你一定跟紧我，仗打到这份上真要撤的话就是他妈的逃跑，保命才是真的。”我木然的看着他边吃着热肉粥泡馒头干边说：“差不多了，剩下的给狼毛吧。”由于失血过多加上疲劳吃着吃着我已经昏昏沉沉的了，渐渐的睡着了。入夜我被营通讯员叫了起来说：“上级已经下达命令说我们已经很好的完成了阻击任务，让我们迅速撤退到三八线以北的山区。你们几个轻伤员提前撤退，由秦排长带一部分人在前面开路，你这就准备跟着他们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