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鞍马山下,奴良组摆开场地,等待鞍马山天狗举族来降。
天色阴沉,厚重的乌云重重地将天幕掩盖,时不时有雷鸣电闪,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奴良组总大将奴良忧站在空旷的场地附近的高处,右手执烟管,眺望远处的鞍马山,周身烟雾缭绕。
元姬和惊都已经先到了场地,所以忧的身边此时并没有人。
一声长长的叹息从他口中吐出,白色的烟气如云。
俯视了一眼下方的场地,忧叩了叩烟管,把烟灰倒了出来,插回腰间。
他闭上双眼。
接着,一跃而下。
无数的风絮从他的面上拂过,从他的耳边绕过,拥抱着他的身体。他打开双手,似乎要拥抱这个大地。
坠落着,坠落着,空中突然飘舞起无数樱花,忧的短发缓缓拉长,颜色慢慢变成妖艳的金色,眼角渐渐勾出邪异的泪纹。
他睁开双眼,妖艳的猩红浓得像血,嘴角微笑划过,足尖于空中轻点。
“砰!”
空气似乎被踩出了空洞,似箭一般,忧整个身体都向着地面坠去。
【不详的预感…呢。】
忧心中的阴霾始终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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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姬站在举行仪式的平台上仰望着令人感觉压抑的天空。
不知为何,她心里今天一直有种压抑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忧大人觉醒之后就很少出现了。
天空中的气流突然被搅动,元姬定睛一看,原来是从天而降的忧。
她总算是轻松了很多。
一旁的射命丸惊看着眉头舒展的元姬,很是担心。
元姐今天一直是这样子,但愿不会出什么事吧。
射命丸惊抬头看天,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对。
远处的天幕黑压压的,乍看似乎是乌云,但是仔细看看,根本就是两回事。
黑色的双翼一对对张开,遮住了天幕,那是一大群天狗。
此时忧刚刚到达地面,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尘,对迎上来的元姬道:
“元姬,虽然知道天狗一定不会安心投降,但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会耍什么手段,到时候要小心,记得站在我身后。”
“是,忧大人的话,一定能保护我的。”
元姬看着忧妖异的脸,稍稍露出笑意。
“惊,通知镜和蛮陀,做好防卫,其他各部照常。还有,告诉残,叫冥道众于鞍马山周围布阵,如果鞍马山天狗不投降,那么……”
忧的眼中厉芒闪过,惊会意,神色慎重地飞离平台。
【来吧…烈鹫宫明,让我看看大天狗的垂死挣扎。】
忧的左手放在了弥弥切丸上,渐渐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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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烈鹫宫明为首的天狗们从天而降,落到了平台下方,然后一步步走上来。这个礼节做得还算不错。
奴良忧端坐高台上,元姬和惊侧侍一旁,长长一排的妖怪从高台上排出去,妖火从高台上开始蔓延,幽蓝的火焰照亮了天狗们的行进之路。
烈鹫宫明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在奴良忧看不到的地方,眼中闪过丝丝疯狂。
今天天狗们的计划完全由他来制定,不成功,那就是死无全尸。
烈鹫宫明是个赌徒。
他将赌注全部压在了今天的这一局上,赢就胜,输就死。
终于来到了奴良忧的面前,烈鹫宫明露出了一如往日的假笑。
“奴良阁下,再次见面真是十分高兴,这场仪式后就要称呼您为总大将了吧。”
“嗯,同喜。”
忧的反应平淡,元姬和惊面无表情。
为了显示诚意,奴良组今日明面上带来的妖众并不多,高台上更是只有忧和元姬、惊三个人。当然烈鹫宫明带来的一大群天狗,也只有四个贴身侍卫随着他进来了而已。
“说起来,天狗族的话事人就只有你么?”忧抬头,看了看烈鹫宫明,“真是年轻。”
“我怎么记得,天狗是一个注重宗族关系的种族呢?”
忧平淡的口气中藏着冰冷的锋锐。
烈鹫宫明眼皮一跳,随即高声道:
“奴良阁下!您难道是在怀疑我?我虽不才,现在却也是天狗一族的族长,几位长老早已经把族内事务交由我办理了!”
烈鹫宫明适时露出受冤枉的神色。
“呵,是嘛。”忧把烈鹫宫明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那还真是抱歉。”
“没事,这也是我过于年轻了,引起阁下您的怀疑是理所应当的。我这点小成就,还比不上阁下您率领百鬼夜行的绝代风姿。”
“过奖。”
忧站起身来,道:
“可以开始了么?”
“嗯,可以了,那么请您先接受我等天狗的效忠。”
烈鹫宫明缓缓地单膝跪地,低下头,狠厉的神色在眼中闪过。
身后的四个天狗侍卫也同样跪了下来。
就在这一刹那。
突然。
拔刀。
烈鹫宫明右手一瞬间拔出了腰间的短刀,同时展开双翼,一刀刺向忧。
刀快得像是疾风迅雷,旁人根本辨识不出刀的轨迹。
身后的四个天狗侍卫也同时发出尖锐的信号,高台下,无数天狗腾空而起,将手中的矛用力掷下。
瞬间哀鸿遍野。
虽然旁人看不清,但那短刀的轨迹在忧的眼中清清楚楚,忧的嘴角露出不屑的笑意。
【说到底也就是阵前刺杀这种小手段么。算了,鞍马山天狗果然不堪大用。】
伸出一只手,挥袖,忧轻松地就挡开了烈鹫宫明的全力一刺,同时很干脆地抓在他的手腕上,用力一卸,烈鹫宫明的右手腕立刻脱臼,然后随手拍在他的肩头,烈鹫宫明的半个身体就麻木了,澎湃的妖力震荡着他的身体,他已经毫无招架之力。
忧的强大可见一斑。
惊早已飞到那四只天狗处,拔刀开始对敌。这几只天狗能够成为烈鹫宫明的侍卫,本身就证明他们实力不弱,惊以一敌四,的确要花些手脚。
忧擒到了烈鹫宫明,笑得轻蔑:
“雕虫小技。你,太弱了。”
烈鹫宫明的头一直没抬起来,可能是被打得太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没有实力还要垂死挣扎,你是太自大还是太可悲?”
忧连看都不看烈鹫宫明,一只丧家之犬而已,不值一提。
元姬长吁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烈鹫宫明的发难倒是使她紧绷的心松了下来。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而若是已知,那么,元姬就再不担忧。
因为唯我独尊的忧大人,毫无畏惧。
天,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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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想不到的变化从这一刻开始发生。烈鹫宫明凄厉地笑了起来。
他的头低垂着,口中不停地咯血,但是,他的笑声却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响。
“嘿嘿嘿嘻嘻嘻哈哈哈哈……滑头鬼…你…说的对,单纯的力量我的确不如你…”
“但是…”
黑翅一展。
鲜血飞溅。
忧手上抓着烈鹫宫明的右肩,但是烈鹫宫明的人已经不再在那里了。
他自断一臂。
忧瞳孔微缩,然后冷笑。
虽然没有想到大天狗能够纡尊降贵到自断手臂的地步,可是,若是想借此来逃脱忧的掌控…
天真。
随手扔掉天狗的手臂,忧反拔弥弥切丸,足尖一点,身形暴起。
明镜十方斩.
十道完全真实的刀光从各个角度一瞬间锁死了烈鹫宫明的退路。
剑光毫无阻碍地切开那道身影。
【空了?】
剑光切开的居然只是残影,鞍马山的大天狗,最速之名名不虚传。
忧皱眉,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将刀正握。
明镜碎樱切.
普通的横斩,没错,忧只是平平地挥了一剑,而且还很缓慢,慢的很像是根本没有挥动。
但是就是这轻轻一剑,虚空中无数鲜血飘洒开来。
烈鹫宫明露出身形。
所谓碎樱切,就是这一刀精确到能够切碎樱花树上飘落的每一篇樱花瓣。这一刀并不是极慢,而是极快地在小幅度振动,在很短的时间内切碎了各个角度飘落的树叶,但是快得让人肉眼难以捕捉,因此看上去很缓慢。
明镜,碎樱切。真的可以切碎所有樱花瓣的巅峰剑术。
忧收回剑,再看烈鹫宫明,少了半边手臂,身上一道道细细密密的伤痕,血液像是不要钱一样从身体各处冒出。
浑身染血的烈鹫宫明却仍旧保持着嘴角的那一丝笑容。
他再次打开伤痕累累的双翼,一刹那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忧的面前,忧刚刚拔刀欲斩,他却又消失了。如此再三的反复着,忧始终不能把握到烈鹫宫明的位置。
余光瞥到元姬帮助惊开始对抗另外四只护卫天狗,听到高台下的奴良组妖众们已经在有组织地退敌,忧心中欣慰无比。
【这就是我的百鬼。】
嘴角挂起与烈鹫宫明完全不同的笑意,忧握剑的手臂抬到肩,紧紧一攥。
这种技巧虽然复杂,但是,并不是无法破解。
再怎么说对方都是大天狗,在速度方面自己无法和身为大天狗的烈鹫宫明相比。
但也只是单纯的说速度而已。
如果速度快就可以解决一切的话,世间妖怪早已被天狗统一。
但是,百鬼夜行之主,从来都是滑头鬼,一直都是。
淡淡的黑气开始在忧的身后萦绕,高台下百鬼的战意和崇拜,元姬和惊的心情和仰慕,所有的一切,被称为【业】的东西,都被忧背负。
缠绕着黑气的弥弥切丸更加锋锐诡异。
抬起头,忧看着依旧闪烁不定的烈鹫宫明,转身,然后,出刀。
弥弥切丸如天降暴雨,泻出无数流光。
明镜天雨斩.
刀光如雨丝,天上的雨丝也在倾泻,刀势并雨势,出现在每一处的烈鹫宫明都被瞬间洞穿。
忧无比自信,没有人能逃出御百鬼之业的进攻。
在刀光中流窜的烈鹫宫明看到了忧眼中的傲意,染血的嘴角露出了恶意的笑容,无法掩饰。
哪怕命悬一线。
他居然开始狂笑着大喊起来:
“奴良忧!你最大的失误,就是来到了鞍马山!哈哈哈哈哈哈!”
“去死吧。”
笑声变小,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烈鹫宫明再也不顾那漫天飞雨的刀光,径直向着天空飞去。
冲出忧的攻击,他的血液伴随着细碎的肉末和血液飞溅,如同不堪风雨的娇嫩花瓣。
但是忧的脸沉了下来、
鞍马山上,他闻到了他所担心的不详。
那是难以计数的天狗。
天狗们展开幼嫩的黑色翅膀,就像乌云要遮蔽天空,从鞍马山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树丛,每一片阴影中钻出,飞上天际。
这时高台下方的天狗们也更加振奋,杀声震天。
飘在空中的烈鹫宫明俯视着忧,伸出残存的手臂,向忧一指,那些天狗就如同飞蛾扑火般向着他飞过来。
【天狗这次是疯了么,这些未成年的天狗,几乎是他们全族的未来。】
忧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为了布这个局,就这么舍得么?就算你赢了,岂不还是赔上了整个天狗一族的未来?】
虽然迷惑,但忧毫不犹豫,御百鬼之业,无比强大的妖力爆发,蜂拥而来的天狗们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但是,烈鹫宫明却消失了,被无数天狗拥簇的忧,已经看不见了。
忧来不及寻找,却再一次闻到了不详的味道,
迷蒙细雨中,渐渐响起烈鹫宫明的诡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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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姬在这场动乱中游刃有余,作为跟在忧身边征战了数十年的妖怪,只要不是对上烈鹫宫明这一层次的大妖怪,几乎没什么可以伤到她。
而烈鹫宫明,将由她始终追随的男人去对付。
咒.风声鹤唳.
她轻轻从口中吐出了冰寒的吐息,似是叹气一般,将身前的天狗侍卫用冰雪所包裹起来,冻杀。
这是在为天狗一族叹息。
不可能的,天狗一族,这次不可能成功。在忧大人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不过是一戳就破的鬼把戏。
此时,厄运的风在鞍马山卷起了黑暗的天幕,射命丸惊在与元姬一起杀灭四个天狗侍卫后,已经开始为她的总大将分忧,对天狗进行杀戮。
元姬抬头,只见到忧大人的锋锐刀光所向披靡,那血液飞溅的场景,在银亮的刀光下一清二楚。
那是……
元姬的心一下被狠狠抓紧。
那些孩子……
对于那些恶意,元姬本能地感到排斥。
元姬本就是最纯洁的妖怪——雪女,在看到这一幕时,脑海中一片空白。
甚至,连身后的那黑色影子狼狈掠至,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但这一愣,对于烈鹫宫明来说,足够了。
仅存的左手抓向了虚空,抽出了他为今天准备了许久的剑锋。
天狗藏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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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在漫天黑雪般的天狗尸体间猛然转过了身。
他的瞳孔开始紧缩,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忧的脚下爆发无与伦比的力量,双手执刀,推动着自己如同一只利箭,激射向了那个方向,敢于挡路的所有存在都被一刀两断。
目眦欲裂。
忧的一生,第二次如此恐惧。
因为那里,是元姬。
不管不顾地突破了所有的障碍,忧此刻的速度就算比起大天狗也不遑多让。
但是,已经晚了。
那把朴实无华仅仅只有锋锐这个优点的刀,已经从元姬的背后没入,在胸前透出。
雪花,血染。
元姬怔怔地看着透胸而出的剑尖,再看到远处的忧,突然很想哭。
她知道,如果她死了,最痛苦的不是她自己。
是忧。
自己与他,谁都无法在没有谁的世界生活下去。
好痛苦,真的好痛苦,为自己将给他带来的痛苦而痛苦。
忧一瞬间出现在元姬面前,一刀砍下烈鹫宫明仅存的握刀的左手,将仍然在狂笑的他狠狠踢入地面,然后飞快地往前走了几步,抱住摇摇欲坠的元姬。
“忧…”
元姬喃喃吐出这个字眼。
“元…姬…?”
元姬的双眼开始无神,平时冷淡却灵气十足的碧蓝眼眸变得黯淡。
“元姬…为了忧…而活…”
元姬阖上双眼,眼角缓缓沁出一滴晶莹的蓝色泪水,那泪水缓缓地沿着她精致的面容滑下。
“今天也可以…为了忧…而死了。”
ps1:说实话这张写完有种想哭的感觉…..真是肤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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