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千丝万缕

推开门，寒风吹进屋内。微弱的火苗突然剧烈跳跃，忽明忽暗。

"会不会冷。"秦慕风拉着霏烟进门，不自觉握紧她的柔荑。

白霏烟微微摇头，"我不冷。"

走在最后面的夜姬苦涩一笑，"我很羡慕你们。"晦暗不明的烛光照在她脸上，隐约可见她凄楚的眸光。

"你羡慕我做什么？"白霏烟回头看她一眼，"你也可以的。"以夜姬的才貌，找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并非难事。当然，那个男人不会是秦慕风。

夜姬立即明白白霏烟的意思，似叹息的喃喃低语，"是啊，我也可以。"如果不是她太执着，绝对可以找到一个好男人。

"彩衣，对不起。作为男人我很失败，伤了你的心。"秦慕风的目光缓缓落在白霏烟身上，眸子深处溢出一丝柔和的微光，"也伤害了霏烟。"

夜姬垂下眼眸不去看他们，轻轻摇头，"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不爱我。"从秦慕风看白霏烟的眸光中，她知道，今生今世，他的目光再也不会落在其他女人身上。

他看她的目光，就好像世上就只有她一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深情，柔和，专注。在白霏烟之前，从来没有女人能得到他真正的柔情。她得不到，彩霞也得不到。

秦慕风拉着霏烟坐下，也让夜姬坐下，"既然知道我不爱你，为什么不做更好的选择。"能得到她的青睐，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白霏烟轻叹一声，带着几许无奈，"如果能选，就不是感情。"

夜姬的眸光变得游离，她别开脸站起来，"你们放心，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夜姬祝两位白头偕老。"

霏烟提起茶壶，缓缓倒出一杯冷茶，"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喝杯茶吗？"

"你认为我还有脸喝茶吗？"她始终别开脸，不愿面对他们。

"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白霏烟径自举起茶杯，仰起头喝下去。

夜姬终于转过头凝视着霏烟，"为什么？"

"我们都是江湖儿女，喝过酒，就是朋友了。"她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举举杯子，"于公，你是南越夜姬我是天烨平南王妃，于私，我们是朋友。"夜姬这个朋友，她想交。

秦慕风苦笑了一下，站起来，从窗边茶几上拿来一壶酒，"喝这个吧。"

"一应俱全。"霏烟摆出三只杯子，"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和南越夜姬一起喝酒。"

"我也没想过她会喜欢我。"秦慕风提起酒壶，让清澈的液体缓缓流出来，"即使想过，也刻意忽略，我是个无情的男人。"

"是我自作多情罢了。"夜姬苦笑，率先端起一杯酒，"王爷，霏烟，这杯酒算我向你们赔罪。"

"彩衣，应该赔罪的是我。"秦慕风也端起一杯酒。"这杯应该算我向你赔罪。"

"一壶酒是不是少了点。"霏烟也端起酒杯。

夜姬唇边泛出一丝苦笑，"喝了这杯酒，我们谁也不欠谁。"她猛仰起头，将杯中之物饮下。

"有空到天烨找我们，只是..."霏烟苦笑，"如果是南痕天派你来，你可以不用来，来了也别找我们。因为，我们是对手。你到底是彩衣还是夜姬，要分清楚。"

夜姬同样苦笑，"彩衣祝两位白头偕老，儿女成群。"

"会的。"秦慕风执起霏烟的手，郑重承诺。

"我...."她低下头，突然沉默了，"我...."

"想说什么？"

夜姬深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眸直视秦慕风，"姐姐是我杀的。"

"是你？"秦慕风和白霏烟均微微一怔。

夜姬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当初，我们姐妹奉命到王爷身边做探子，没想到我假戏真做。而姐姐，却一心一意为殿下办事。直到有一天，姐姐奉命要杀王爷。我...我杀了她，把责任推到白姑娘身上。"或许是天意吧，她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机会，白霏烟莫名其妙成了替死鬼。

白霏烟嘴角一勾，突然笑起来，"好笑啊.....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呵呵。"她低下头，笑容渐渐冷清，甚至，有些无奈。

秦慕风低下头，低喃，"居然是这样。"关于彩霞的死，秦慕风从未想过这样的答案。

她看霏烟一烟，又看秦慕风一眼，"彩衣告辞，王爷王妃多保重。"

"后会有期。"霏烟转身背对着他们。

"虽然多余，我还是想跟你说句对不起。"秦慕风自嘲一笑，"爱上我，是你最大的败笔。"

"没有。"夜姬微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去。

她的身影很快被浓浓夜色淹没，不留一丝痕迹。

冷风吹进来，烛光跳跃得更加厉害，两扇门发出咯吱的轻响，诡异的气氛得让人害怕。

"霏烟...."秦慕风从后面环住她的腰，靠在她肩膀上，"对不起。"

白霏烟叹息一声，"我接受，但是，我也要说一声对不起。"

秦慕风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我为报复而娶你。"

白霏烟也沉默一会，"我为钱财而嫁你，十万两偷你的心，五万两，偷你叛国的证据，黄金。"

呵，他们各怀心思。

"我爱过三个女人，我爱高贵优雅，多才多艺的柳阡陌。爱聪明狡黠，绝代‎­‍妖­‌​娆‍‌­‎​的柳倩。爱牙尖嘴利，豪爽洒脱的飞燕。"秦慕风含笑，叹息一声，"我秦慕风何等有幸，同时得到三个世间奇女。"

"你爱的是初见的柳倩还是后来的柳倩？"初见的柳倩和陪伴他的柳倩，根本不是一人。虽然不用一定要答案不可，可是，她想要。

他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我爱...那个在大雪夜陪我侃侃而谈，为我洗手做羹汤的女子。"

她菱角缓缓勾起，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慕风....我..爱你。"

"霏烟...吾爱。"他将她搂得更紧。

"如果我告诉你...我为你档剑...是苦肉计，你会生气吗？"霏烟缴着手指，有些紧张。

秦慕风一愣，随即叹息一声，"什么都过去了，我不在乎你的过去，不在乎你的身份，更不会在乎你做过什么。"重要的是，他得到了霏烟。

白霏烟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去了，她轻笑一声，"你终于完全是我的。"柔荑覆住他的双手。

她曾经彷徨过，犹豫过，为秦勿离的温柔而动心过。可是，她最终做了正确是选择，选择了秦慕风。

"过去的一切，我都放下了。"放下彩霞，放下关于柳家的一切。

"我知道，你坦然接受彩衣是凶手的事实，我就知道你放下了。"

"不想再去计较，已经不重要了。"听到彩衣是凶手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只有感慨而无恨。或许，早就放下了。只是，骄傲的他不愿承认。爱上白霏烟那天起，他就已经放下了....

她轻轻感慨，"这场女人之间的斗争，似乎是我赢了。赢了彩霞，赢了柳倩，赢了含翠玉萝，，赢了你身边所有的女人。"

秦慕风俊脸上有可疑的红晕，"现在，我只有你一个女人.我....可以...可以吗？"

"可以啊。"

"啊？"

"可是我的伤还没有好..."

"我会小心点，慢慢来。"

又一阵冷风吹进来，烛光跳跃几下最终熄灭。

"慕风，我会对你坦诚一切，我会的。"烛光熄灭之前，白霏烟的低喃久久不散。

今夜，不会太冷。

霍天虽然年轻，却得当今皇上重用，权倾朝野。

从来没有人敢在将军府放肆，但是，今天一大早，将军府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喂喂，连杯茶都这么慢，想渴死老子吗？叫霍天给我滚出来，老子找他。"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男子，他一身月白色长衫，俊逸潇洒，玉树临风。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位一身黑衣的男子。他和白衣男子有几分相似，五官深邃迷人，那双过分漂亮的黑眸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泉水，魅惑人心。表情却冷酷得煞人，眼底布满寒霜。只要看他一眼，都会不由自主的打冷颤。他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凳子上，眼神空洞，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穿绿衣服是小女人个子娇小，长的美丽可爱。照理说，她的长相不会给人错觉，可是....她脚下有一堆碎瓷片，那堆瓷片是将军最宝贵的花瓶，据说，可是皇上赏赐的。

"咳，你们找霍天干什么？"穿绿衣服的女人眼睛乌溜溜转了几下，偷偷看他们。不是她衣小绿胆小，而是他们太可怕。

白衣男子嘿嘿一笑，"找茬。"

"哦。"她小声哦了一下，低下头继续喝茶。

看起来不好惹，她最好乖乖喝茶。

"​‌美‍‍​人​‌啊，你呢？来干什么？"白衣公子慢悠悠走到衣小绿身边，色迷迷盯着她。

"我....找朋友。"衣小绿拉拉衣服，坐到另外一个凳子上，与白衣男子拉开距离。

白衣男子跳到衣小绿面前，邪魅一笑，"小姑娘，你别怕，我是好人。"他挺起胸膛，滑稽的拍拍胸脯，"我会保护你的。"

"嘿..."衣小绿干笑，小声嘀咕，"不是坏人，是色狼。"

"哇，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了解我？"他眨眨眼，"我真是色狼唉。"

"啊？"他听见了，为什么不生气？怪人，"嘿..."她只能干笑。

"别害怕，我不伤害你。"白衣男子顺势坐到衣小绿身边，"你真好看。"他的手顺着椅子爬过去。

"我不怕。"衣小绿咕哝。

一旁的黑衣男子慢慢转过头看他一眼，黑眸中掠过一抹微笑，一闪既逝。

"啊？"衣小绿一惊，忙收回手。"你干什么？"

"没办法，你舅妈没有在她五六岁的时候把她捡回来养。"韩萦打着哈欠，有气无力的斜睨他一眼。他们是青梅竹马，这男人跟他不具任何可比性。

秦慕风的脸色更加缓和，"青梅竹马？"他知道霏烟的过去，知道她对无争山庄的感情。如果那个小白脸真是无争山庄的人，霏烟跟对他另眼相看情有可原。

"是啊，青梅竹马，她在无争山庄吃的第一口饭还是本公子喂的。"韩萦挤挤眼，得意的抬起下巴，"秦慕风，你没机会了。"霏烟初到无争山庄不肯吃饭，是她连蒙带骗让她开金口，说是她喂的，一点不为过。

"谢谢你对霏烟的照顾。"秦慕风心平气和，顺手将白霏烟往怀里一搂，"放心，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会证明我比你更会照顾他。"秦慕风说的很难温和，却充满霸道之气，不容反驳。

韩萦从头到脚打量秦慕风一眼，然后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平南王，冷静睿智，心胸宽广。"他拍拍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道，"以后我的白霏烟交给你了，麻烦你忘掉我们之间的­​​‍­奸‎‎­‍‌情​­‍‌，好好对她，我感激不尽。"

"我会的。"秦慕风神色如常，白霏烟的过去，他不想计较，也没资格计较。若是计较，该是霏烟计较他的风流过往。

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白霏烟在他怀里，真真切切成为他的。

"我说疯女人，你要闹到什么时候去？"宛如雕塑的韩洛嘴角微动，白韩萦一眼。

韩洛话音刚落，韩萦已经大惊小怪的尖叫，"我是男人，是你哥哥，大逆不道的混蛋。"

女的？韩萦是女的？

她的言行举止哪像女的？是他们眼睛有问题还是韩萦有问题？

"你是女的？"秦慕风喃喃低语，不可思议。

"是啊，她是我姐姐，从小爱做男儿打扮，到处宣扬自己是男子。"他怀里的霏烟替他解答疑惑，口吻十分愉快。

秦慕风突然有种被算计的感觉，"是真的开玩笑还是在试探我？"他低喃，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所有人听得真切。

"没有。"白霏烟矢口否认，却显得底气不足。她明明可以制止韩萦胡闹，却没有那么做。或许，她从心底存有试探之心吧。

她希望秦慕风能接受完完全全她，包括她的缺点，她的瑕疵。真爱一个人，不正是该如此吗？

"你真爱霏烟？"'雕塑'转过头看他一眼，又继续平视前方，面无表情。

"爱。"秦慕风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把七妹交给你。"韩洛端起热茶喝了一口，"你不会让她伤心。"他微微用力，茶杯碎了。

威胁他？秦慕风愣了以下，"额...这位大舅子，妹夫谨尊教诲。"看来，想抱的​‌美‍‍​人​‌归，不容易啊。用眼睛看就知道，眼前这位大舅子不是吃素的。他上场，无争山庄其他人也快了吧？

听说，霏烟的大师傅脑经不太正常。

听说，她大师丈勘称百年来最为冷漠的人物。

听说，她三师傅用毒天下第一，经常不小心给俊美老公加点料，提醒他招蜂引蝶有危险。

听说....

光用想的，就让秦慕风，满身冷汗。

一道黑影闪过，坐在凳子上的韩洛已经消失了。

"又跑？"白霏烟哭笑不得，"怎么...."

"我七妹交给你了，我相信你的心，相信你的能力，有你在，朱雀堂主可以回家睡觉。"

一道白影闪过，韩萦也消失了。

"替我问候姑姑姑父。"醉倒在门口的冷冰冰醉醺醺抬起脸说了一句话，从她的醉态来看，没有人会相信她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洛哥哥，萦姐，替我问候韩叔叔和婶婶。"霏烟抬起头，微笑。

"不问候，本公子忙着泡妞，没空。"韩萦的声音。

"我会告诉他们你很好。"韩洛的声音。

"这对‍­兄­‎‍妹‍​...."霍天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不禁失笑。

"喂喂，别忽略掉我。"被严重忽略的小绿从角落钻出来。

见到衣小绿，秦慕风忍不住皱起眉头，"你来干什么？"

"我来了很久了。"小绿猛翻白眼，"你白痴啊？没听见我叫你夫人姐姐，自然是来看她。"

"是吗？"她来了很久？他怎么没看见？嗯...刚才眼里只有情敌，自然忽略一切。

"是啊，我跟她的缘分..."白霏烟嘴角微翘，"很奇妙。"

"我告诉你，没跟你之前，本姑娘可是江湖上...."衣小绿得意洋洋的扬起头，准备诉说丰功伟绩。

衣小绿才开口，就被冷冰冰打断，"停，我债主有话说。"如果不打断，估计在未来三个时辰，她的债主小霍将军没机会开口。

霍天像幽灵一样走到慕风面前，向白霏烟使个眼色，"你们先出去。"

白霏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出去，衣小绿也跟着出去。

霍天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凝视秦慕风一会，才淡淡道，"好好照顾霏烟，她是你的奇迹。"对任何人来说，白霏烟都是奇迹。

"我知道。"秦慕风的目光缓缓落在门外渐渐走远的倩影上。"她的确是我的奇迹。"

"珍惜她。"霍天凝视秦慕风，似乎在逼着他答应。

秦慕风没有回话，躲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睡得迷迷糊糊的冷冰冰身上，"而她，会是你的奇迹。"

"的确是。"霍天无奈一笑。

"我们何其幸运，能遇到属于自己的奇迹。"秦慕风的眼神似乎在说什么，嘴上却没有说。有些话，是不能说明白的。

霍天长叹一声，"是啊，幸运。"他走上前抱起冷冰冰，潇洒的离开。

秦慕风看着他的背影，不禁苦笑。他的奇迹，天下男子梦寐以求。幸好，他能及时醒悟，守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