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楚依抿着嘴不说话，她又看了看窗外，大门口的两只大红灯笼在夜里特别抢眼，门口一个人也没有，也不知叶宸他们是不是都已经走了。

郑小柔：“你跟你妈犟，不想搭理她，这我理解，我也支持。因为你妈不了解你，巴不得是个男人都往你这推，趁早把你这单给解决了，她老人家丢了大包袱好到处晒去。那这个人呢？”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看着尹楚依没再说话。

尹楚依还是低着头，刘海耷拉下来一些，遮挡住了她的双眼。微卷的披肩长发，不知是疏于护理，还是因为自然卷的毛糙作怪，此时显得有些凌乱，也透露了她的主人并不是个注意形象。

眼前的尹楚依前所未有地犹豫，纠结，软弱，甚至是退缩。

她跟往日里看到的尹楚依，太不一样了。

相处了这么久，郑小柔知道，尹楚依也就表面瘦弱，可比谁都能吃苦；也就看似柔软，较真起来，比石头还要硬。

她刚来公司的时候，话也不多，面上淡淡的，跟同事聊天总是微微笑着，可就是让人亲近不起来。大家都以为她爱装逼瞧不起人不好相处时，转头又发现不管是领导还是前辈同事，让她做什么她就埋头做什么。

那时，郑小柔刚好休假，等她回公司上班听朱诺诗说起这么一号人时，郑小柔还一脸睥睨，以为她不过是个听话爱装的乖宝。结果没多久，她发现好似又不是那样哦。

那时的主管还不是林晓平，是已经被离职了的关睿。说起郑睿这人，没什么大缺点，但也没什么优点可言。对内不懂管理，对外盲目对抗，对上谄媚盲从，对下唯乖是用。在位8年什么建树也没有，唯一做得好点的，大概就是留了批还算团结，不怎么搞小动作的人了。

郑小柔最不喜欢她，常暗地里骂她不懂跟其他部门打交道，自己蠢还连累整个部门，面上除了工作必要，几乎不愿搭理她。而关睿则觉得郑小柔不听话，嚣张，说话不给她留面子。只是郑小柔工作谨慎且能力强，家境还不错的她，似乎也不大在乎这份工作.，...所以关睿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往肚子里吞。所以尽管对彼此都诸多不满，所以至少表面看来，倒也还相安无事的。

一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

也正是这事，郑小柔才开始关注尹楚依，之后两人才渐渐熟络起来。

那天，林煜城刚好在附近工作，中午特意来接郑小柔出去吃饭。吃过午饭，郑小柔几乎是掐着点回到办公室的，她才到门口就听得关睿在训谁。

说来好笑，都说底层爬上来的人，要么就是有种“过来人”的想法，很会体恤下属；要么呢？就是穷人翻身，作威作福。

关睿恰恰是第二种。她喜欢训人，尤其喜欢找各种理由训那些不太对她胃口的人。

办公室就那么十来号人，受她拉拢的也就那么几个，剩下要么就是默默不吱声逆来顺受的“无党派”，要么就是跟郑小柔一样，扞卫自己主权领地到底的“亲柔派”。

当然，平日里关睿轻易不会“开涮”郑小柔的，她有时甚至还特意找郑小柔商量事情以彰显领导气度。但其他跟郑小柔要好些的，就没这等待遇了，常常一个小错误被揪住，就是内容重复又累赘的长篇大论式的训斥。

所以当听到她才上班就开始“表演”，郑小柔也早见怪不怪了。

怪就怪在，进了门，见跟自己要好些的那几个人都还好好地坐在位置上。只不过，她们双手是摁着鼠标摁着键盘了，耳朵一个个竖起来，都在全神贯注听关睿训人。

“什么情况？”这倒让郑小柔也好奇起来，扭头看过去，竟是还在试用期中的尹楚依扬着头站在关睿面前。

只听得关睿大声斥道：“这是公司的要求，你就得服从！”

尹楚依：“不给我们更多的信息，我们根本没办法去整理！硬是蒙着眼去做，就是浪费大家的时间！既然明知道是无用功，为什么还要做？！”

关睿：“我再说一次，这是公司要求！做不好是你能力问题。没这么多为什么！”。

郑小柔听得糊涂，忍不住给座位离关睿最近的朱诺诗敲了几个字：怎么回事？

只稍片刻，朱诺诗就回了过来。

原来关睿听说了公司要开发新项目，又不知从哪八卦回来，说新项目即将要合作的公司老板，正是前段时间空降过来的项目部总经理白钺铖的同学。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竟然想把项目立项报告给先做出来。

有经验的老员工一听就知道这是有问题的。公司一天没正式下放项目公告，一切尚是保密的。

郑小柔冷哼一声，关睿难得想起来拍下马屁，结果是要拍到马肚子上了。只是没想到，这几个新人里头，倒是出了个硬气的。

“看来还是有点脑子的。”她又看了眼已经忿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的尹楚依，尹楚依正好也看过来，郑小柔在尹楚依入职两个多月来，第一次对她露出了真诚而友好的笑容。

关睿理亏在先，自然不敢拿尹楚依怎么样，这事也在尹楚依的坚持，和郑小柔的干涉下，不了了之。再后来，关睿就突然消失了，临时让刚从运营部升上来的林晓萍暂时代理部门经理一职，郑小柔从旁辅助先。不过，大家心里清楚，说是暂时代理，不过是等着那张盖了红印章的任职书下来罢了。

再后来又听说，上级对关睿早已诸多不满，已经寻了个由头，直接让人事部通知她本人不会再续签，连个面谈的程序都省了。更狠的是，公司还不打算赔款，直接把人停职了，直到合同期结束。只要要一点脸皮的人，都不会接受这种安排，最后，关睿在被停职一个多月的后，脑子终于好使了一回，主动递交了辞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