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公里外举着望远镜,看着再次被打崩的清军,一气之下,多铎居然将手中的望远镜都摔了——即便是青铜制的筒身,也被摔成了两半儿,镜片更是稀碎,然后才咬牙切齿的说道,
“鸣金收兵回营!对了,刚才那个将领,你过来说一下你那个掘隧道进程的方法。”
多铎甚至都不记得那个汉军旗将领的名字,可是这名被点到的将领,依然是一副兴高采烈、欢呼雀跃的样子,仿佛一下子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但是,多铎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障眼法,就是为了这次能够一举消灭清军主力,不让他们发挥骑兵的机动能力。而在离多铎直线距离一百六十公里外的吴三桂,此刻已经被第五军一旅、二旅连同第六军团团包围在以凤阳府为中心三十公里范围内。
凤阳府城下,连续多日的进攻,吴三桂手中的二十万大军是死伤惨重,现在有能力继续作战的也不过十六万余人,还要分出部分人手照顾伤员。而每天的进攻,似乎就是将手下的兵丁送到明军的枪口下,很多吴三桂的兵丁开始阴奉阳违,甚至是出现了逃兵,
“丁头,您说,咱们这仗,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怎么,小柳有想法?不过,这事儿不好说,谁知道呢?反正昨天的建自营一千五百多人,等到下来后就剩了三百多人,还有五百多重伤的还在城下叫唤呢,他们也不敢去拖。唉,估计,今天已经……”
“那……丁头,跟您商量个事吧。”
“嗯?你小子想说啥?说罢,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丁头,咱们别打了,我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了,再打下去,我家就要绝后了!”
说完,小柳子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凉,盖因昨天他的三个同乡都在瑞字营,结果被派了上去,然后同乡两死一重伤,结果重伤的昨天晚上拖出来当时就不行了。
“唉,小柳子,我告诉你啊,咱们跟着大帅这么多年了,何曾当过逃兵啊?想当初,咱们在山海关……”
老丁头说不下去了,他想起了当年在山海关时的岁月,金戈铁马、飞蝗箭雨,火炮齐鸣,可是如今呢?本应该守备山海关的铁军却投降了异族,当起了别人的奴才,跑到自己家里,烧杀抢掠、助纣为虐,这不是汉奸么?
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哆嗦,老丁头急忙摇摇头:这不可能,我是跟着大帅八年多的老兵,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呢?
“丁头,咱们本来应该守备山海关的,为啥跑到湖广来攻打凤阳府?为啥还要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奴才?我只想挣几两银钱,回家娶妻生娃,好好种地,多打粮食,过上风调雨顺不挨饿的日子,有这么难么?”
“唉……也许是我们错了,当初就不应该吧,可是如今还回得去么?回不去啦,回不去啦……”
望着这个年纪与自己父亲相仿的人,小柳子响起了死在乱军中的爹娘,如果他死在这里,他们柳家就真的绝后了,恐怕到时候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况且老丁头待他不薄,即便是要逃,也不能自己一个人跑,要不然,老丁头会因他逃跑挨上四十军棍,四十军棍啊!老丁头已经快四十的体格,根本扛不住!想到这里,小柳子咬了咬牙,这才说道,
“丁头,我命苦,当初是您在路边发现了我,让我入了军籍,有口吃的,无以为报,只想着有生之年,能够奉养您。您知道的,我家人已经死光了,就剩我自己。但是,我要跑不能连累您啊!要不,咱们一起跑吧!”
“娃子,莫胡说!这要是让巡营官听到了可了不得!”
说着,老丁头干枯的双手,死死的捂住了小柳子的嘴,生怕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呜呜……”
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个大孩子,老丁头响起了在流民中不知生死的老伴儿和孙儿……
“是啊,小柳子,你们柳家不能绝后!跟我走!”
说完,老丁头也不管小柳子复杂的目光,二人回到了营帐,里面还有同伍的团伙,十七八人在营帐中愁眉不展,显然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唉,大伙儿这是怎么了?”
没有理会老丁头已经快要眨出火花的眼神,在营帐中开口问道,可是,所有人似乎都变成了哑巴,只是呆呆的看着刚回来的二人,好一会儿,这才有人开腔道,
“是军令下来了,明日,是我们山字营主攻,飞字营和强字营佯攻……”
听到这个消息,小柳子反倒是不害怕了,知道今天晚上必须走了,要不然明天用不了一个时辰,他就得变成尸体了。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好好的整理了一下,转身对老丁头说道,
“丁头,您先出去下,有人来的时候报个信儿!”
说完,还怕老丁头不理解,于是朝着营帐外努努嘴。
这下子,老丁头明白了,恐怕小柳子这是要对大家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了。
“小柳子……”
“丁头,大家平日里对我多有照顾,今天,就算是我回报大伙儿了!您去看下门吧!”
等到老丁头出去后,小柳子这才咳嗽了几声,压低了声音对大家说,
“大伙儿都过来,我有事情跟你们商量下。”
看了看大家似乎没有人愿意动弹,于是继续说道,
“你们想不想活?想活的就过来!”
于是,营帐中十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只听见隐隐约约的嘀嘀咕咕……
当天夜里,不单单是山字营,还有魁字营、平字营等等二十多个营都有人陆陆续续的开始串联……
寅时一刻,吴三桂所部的军营中,除了巡营的卫队,就是站岗的哨兵还没睡,突然,在营区的几个帐篷后面出现了三十多人,不但人人带兵器,还有七八个人带着弓箭。只见他们轻车熟路的来到马厩,刚打算解开马匹的缰绳,这时,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几声口哨声。
然后这群人齐刷刷的跳进了马厩,隐藏在马槽的后面。深夜的黑暗,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所有人都隐藏在里面,刀出鞘、箭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