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等着张兰把饭做好,觅欢凉被江超叫到房间谈话。
觅欢凉关上了房门,坐于木椅上,江超这才认真打量他。
之前也见过几次面,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并没有将这个男孩子放在眼里,如今觅欢凉要娶四月,他才发现当初的男孩子已然成为了大人模样。
他端坐于面前,虽然面带微笑,江超却看不透他的心思,可以说得上高深莫测了。
“咳~咳~你看上四月什么?看上她这个废爸爸,还是看上她的贫困?”江超指着自己,再抬头看看天花板,天花板是纸盒隔成,下雨房顶漏了水,纸板上留下了浅浅的污痕。
觅欢凉皱眉,他右手捏了捏衬衣袖口,开门见山:“江叔,您有什么话直说。”
他是个聪明人,也听陆牵亮说过四月的身世,更加见识过四月在这里的处境,所以,江超的心思,他多半已经猜到。
江超也不藏着掖着,说道:“四月,本就不是我亲生的女儿,我们把她养这么大,供她读书识字,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惠。俗话说,养育之恩大于天,你既然想娶她,自然是要表示表示的,我不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不让她嫁人!”
觅欢凉双眼狭长,见江超双手架在轮椅上,做着给钱的手势,他促狭一笑:“江叔,四月于我心中不应用钱财来衡量,但是,现下你跟我提了,那你说个数吧!给与不给,我要考量一下。”
江超竖起五根手指,他由于双腿瘫痪,所以勾着身子,形态看上去犹如八十四的爷爷佝偻着:“这个数。”
觅欢凉垂眸,江超看不出他的喜怒,静静等待。
四月将陆牵亮与穆熙留在自己的闺房,想要知道觅欢凉跟父亲谈些什么,便守在江超房门外,恰巧听见父亲与觅欢凉的这番对话,她亦等待,她想知道,在父亲江超的心里,她到底值什么数,她到底需要多少钱才能抵上父亲的养育之恩,她的双手颤抖,冷如寒冰。
觅欢凉不怒反笑,说到底四月在江超的眼里,只是一个筹码,他心疼她这么些年的举步维艰,心疼她在这个家的小心翼翼,他缓缓开口:“江叔,五十万,我可以给,但是不是给你的。”
江超听出他言语中的不满,问:“什么意思?”
“江叔,钱我会给四月,用于何处,转交给谁,都由她来决定。告辞!”觅欢凉不再逗留,打开门的一瞬间,他看见四月双目彤红,面色发白,她都听见了。
觅欢凉之所以答应江超的要求,唯一的初衷便是保她在这个家里,无忧无虑。五十万,换她的安心顺遂,有何不可。
四月咬着嘴唇,好一会才憋出一句话,眼神却自始至终没有看觅欢凉一眼:“你不留下来吃饭?”
觅欢凉希望她听见的不仅仅是他与江超的讨价,他亦说在他的心里,四月是不能用钱衡量的:“不了,我得赶回H城。”
“我竟不知,你是这样有钱,亦不知,我值这么多钱。”她只气自己的软弱无能,所有的话她都听见,但是,她不能对父亲有怨言,只能将心中的委屈都撒在觅欢凉身上。
觅欢凉只是注视着她,良久:“我先走了,时间不早了。”
然后,他丝毫不拖延,转身离开。
穆熙歌久久不见四月回房间,便出来看看,却见她神情恍惚站在原地:“四月,你怎么了?觅欢凉呢?”
四月不由分说往屋外跑去,她要追上觅欢凉,她想对他说对不起,还要告诉他,她会等他,即使他有婚约,她也等。
四月追到村口,觅欢凉早已发动引擎,车子驶出了五百米。她不顾村民的指指点点,一直追着车子跑,觅欢凉却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她失落得回家,路过小时候与陆牵亮常去的芦苇高地,却发现那里早就变了模样,种下了一片油菜田,只是在冬季,那块油菜田寸草不生,一片荒凉;她没有好好生活的五个多月,改变的何止是水乡的那一片高地,如今,她连自己的心也守不住了。
觅欢凉的车子在高速上飞驰,他看见了后视镜里的四月,他害怕,四月要强又坚强,勇敢也软弱,他担心四月会对自己决绝,担心她会说出让自己不能承受的话,他发现,爱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会畏首畏尾,亦会心痛。
他们虽然相互爱护,终究是缺了彼此信任。
“月月,你追上他了吗?”张兰刚做好饭,看见四月没有精气神回来,担心地问。
四月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妈,我们吃饭吧!”
落座后,四月始终没有瞧江超一眼,小时候,她只是畏惧父亲,可从不肯表现出来,现在,她是不想面对父亲。
不一会,家中涌进一群乡民,倒是让张兰大吃一惊。四月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心想肯定又要听见一些不能入耳的言论。
“张大姐,看这样子,你家女儿是要嫁给有钱人喽!”带头说话的是仍然是齐婶,她磕了一颗瓜子,贼兮兮的问。
“那是,我们四月找的老公,那一出手就是五十万。”江超信誓旦旦的说,也不知这种骄傲是从何处来,他也不避讳,一点也不担心四月知道了会是何种心情。
“啧啧啧......江超,那你不是要享福了。”一位老大爷很是羡慕。
“就是不知道这五十万长什么样,能不能拿出来给我们瞧瞧?”齐婶干脆坐在椅子上,言语挑衅,四月快速吃了几口饭,回了自己的房间。
穆熙歌已经惊呆了,比着五根手指在眼前晃悠,嘴里碎碎念:觅欢凉真是大手笔,一出手就是五十万,陆牵亮什么时候才能挣五十万给我?
陆牵亮一巴掌拍在穆熙歌的手上:“就你会做梦,你晚上陪着月月,我看她情绪很低落。”
“好,我现在就去陪她,你吃好了就赶紧回去,给豪豪带些饭菜,他都睡了一天了。”穆熙歌说完钻进四月的房间。
耳边争论不休的是江超与乡民的声音,四月与穆熙歌躺在床上,互说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四月,我很开心。”
“怎么呢?”
“你看,我与你亮哥终于放下芥蒂,准备过些时日去登记结婚;你呢,也终于达成心愿,觅欢凉对你也是百依百顺。”
四月沉默,那些不能说于别人知晓的心事,终究是只能放在心底最深处了!
觅欢凉,再见,也相信,总有一日,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