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婺州经由江南再赶到京都,若是正常行路,大概得需要个大半个月,甚至是一个多月左右的时间,但如果换成了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那这时间便会大大缩减。
特别是当孟颖心间的不安感变得愈发强烈的此刻。
所以,当她在通知了远在西原的宴辰泽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京都,最终坐上了殿里来接若微和韩良的马车,往京都赶了去。
五月末旬的雨来得逐渐小了一些,淅淅沥沥,从冀州延绵至京都的外郊,飘飘洒洒的落在每一位行人的肩头上,浸湿了衣衫。
马车自深夜中笃笃而行,经过郊地两岸的山涧,缓缓驶进了一处关隘,停在了京都城门门口,被众多检查的士兵栏了下来。
若微即刻至马车车帘中递出一块清明殿的令牌,同时吩咐道:“麻烦给宫里传一声话,清明殿主司大人求见祁念公主。”
士兵眸色霎然一惊,整个人不由愣住了,反应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恭敬地将令牌递了过去,同时说道:“公主传了令下来,若是主司大人回京,自行前往清明殿即可。”
若微不禁蹙眉疑虑一下,随即接过令牌,示意车韩良赶车进城。
如此安排,若微知道一定是南梦自由打算,只是,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种莫名的不安感。
从京都城北门往东城的清明殿衙门需要一段距离,所以等他们快马加鞭地赶至清明殿衙门门口时,已然过去了半个时辰,深夜正式进入午夜时分。
不知是何原因,这天下总有许多的事情更愿意选择这样一个时刻发生,那夜南梦和太后的谈话如是,那晚南梦让木依依带沽君子走亦如是,只是不知,今夜,又会发生什么……
085:诸事定(四)
出乎他们的意料,南梦并没有来见他们,而这,这无疑让孟颖的心更加沉了一分。
下了马车之后,林常便快步迎了过来,一边带着他们一行三人往议事厅走去,一边快速将今夜的事情和安排快速道来。
“早在前几日公主殿下就收到了主司大人飞鸽传书,知道主司大人和两位主事于今日晚间到京,所以一个时辰之前就请三殿下过来主持议事,具体内容事务都由三殿下转述给主司大人。”
“三殿下?公主殿下为何不自己来?”孟颖立即提出了疑问。
林常微微一笑,一边快步走着一边道:“公主殿下前阵子忙着京都诸事,本已疲累之际,前两日不幸感了些风寒,现正在宫里疗养。”
“风寒?!严重吗?!”
林常微微蹙眉想了想,继而摇了摇头,“这个属下不知,但听宫里消息说,公主殿下并未请太医医治,只是自行让人去药房抓了几味药,相必应该是不打紧的。”
“不打紧吗……”孟颖顿时疑虑了起来,以她对小姐的了解程度,若真是普通风寒,小姐断然是不会不出席如此重要的议事的!
然而,现在她也只能先按小姐的安排来,先将眼前的事解决了。
从殿里大门绕过长廊,便能于黑夜看见一席蓝衣的祈宁正侯于檐下等着她,孟颖随即加快了些步伐往前走了去。
“三殿下。”
“孟主司。”
祈宁微微同孟颖见了一礼,继而示意她身后的若微和韩良先行进去,然后就今日的事务交代了出来。
“长姐已经看过孟主司给的信了,她让本王转告孟主司,一切,按圣意来做便可。”
“小……公主,只给了这一句话?!”孟颖即刻拧起了眉宇,且不说关于殿长大人的是她该如何办,就算是王君在婺州的那出人意料的两道圣旨……小姐,也不该只是这个反应才对啊!
祈宁微微一怔,不禁轻蹙起眉头道:“孟主司,你,应该知道长姐是谁吧……”
孟颖眸色即刻严正了起来,不由焦急道:“我当然知道!三殿下有什么事就直说!”
祈宁神色随即低沉了下来,缓缓地叹息道:“其实……南梦的情况现在很不好,自前几日那晚从太后屋里出来后她就晕倒了,一连昏迷了上十日,最后还是医药司的人剑走偏锋将她给弄醒的,可是她醒了之后就将医药司的人赶出了宫,也不许宫里的御医们诊治,每日里就自己来殿里抓药配药,病情也不见大好!我知道她医术高明,但若让医药司的人看看也总比她一个硬扛要好吧!”
孟颖越听心里越是沉重下一分,不禁紧紧蹙起了眉宇……她是了解小姐的,若只是一般的毒症病症,小姐是断然是不会瞒着医药司的人的。
除非,这个病很棘手!
“我知道了,等这里的事先了结,我就去宫里看看她。”
“不用进宫。”祈宁立即接过她的话道:“长姐就在殿中的塔楼里,只是为了避嫌谎称她在宫里而已。”
孟颖心间一恸,不禁扬嘴笑了一笑,“好。辛苦三殿下了。”
“应该的。”祈宁随即点头示了一下礼,然后转身离开了清明殿。
看着夜色中他那离开的背影,孟颖不禁微微一愣了一下,继而摆手示意身后一组暗司的护卫和一部分内庭的人跟了上去。
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可就这么三个了,既然她回京都了,就不能让他们再出事!
转身走进议事厅里的里房,就能看到众人正围坐在一方长桌旁地等着孟颖。
殿里的各位主司和主事人员差不多来齐了,监察司有清寒陌,情报司有墨萧,若微和韩良也已经代表着医药司和兵器司的主力,至于陆风知那老头,据说一听韩良要回来了,就不知蹿去到哪去玩了!而刑狱司和暗司则是由卫涵和李奉直那老头在任着。
嗯……好像李奉直是这里最后一位老一辈的人了。
只是,孟颖有些看不明白燕雨安为何在这,也不坐,而是还候在一旁,耸拉着个脑袋,看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孟颖随即走了过去,疑声问道:“你在这干嘛?”
燕雨安抬头一惊,随即咧嘴笑了起来:“是公主殿下让我来的,她让我跟着大人您,噢,对了,她还让我把这个给您。”说罢,燕雨安立即抬头将一根串着一颗石头的手绳递给了孟颖。
孟颖顿时疑狐地蹙起了眉宇,接过石头细细打量了起来,而同时,燕雨安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加了一句道:“公主殿下说,这个和她之前给您的玉佩是一样的用途。”
孟颖心头咯噔一惊,猛然抬头看向燕雨安,不禁怔愣了一下,继而微微一笑:“她让你跟着我?”
燕雨安即刻点了点头,“公主殿下那日问我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就跟她说想跟着主司大人您,所以她就让我过来了。”
“这样啊……”孟颖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道:“既如此,那你便寻个位置坐下吧。”
“是。”燕雨安开怀地一笑,即刻往长桌后面跑了过去,而同时,孟颖不由紧紧攥了一下手间的玉石,转身面向了各位。
“各位,最近京都诸事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我的能力虽然不如殿长大人,但是现在事务紧迫,所以还请各位能够信任我,助我一臂之力,若殿长在天之灵只知,想必,也是愿意的……”
说罢,孟颖缓缓沉默了下来,不禁转头望向了坐她右手边的李奉直……作为场间唯一的元老级别的存在,吗孟颖知道,自己首先要说服的,便是他!
因为只有说服了他,她的地位才能彻底稳固下来,才能让那些跟随着殿长的老人们彻底服她!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南梦让木依依带老头走的那天晚上,关于清明殿的后续就已经被她安排好了。
无论是前两日陆风知出走北寒,还是今日李奉直的态度……一切的一切,她都安排的极其妥善。
也因此,此间会议进行的十分顺利。
只见李奉直微微闭眼点了点头,继而沉声道:“主司大人太过年轻,难免经验缺乏,对一司之事尚有应对能力,但总拢清明殿事务,能力不够,老头我虽然跟在殿长身边的时间没有陆风知和风韩龄那俩老头长,但对殿里诸事还是有些自己的见解和心得,若孟主司不嫌弃,老夫便带带你,总不能叫殿里这些基业毁于一旦吧。”
听罢,孟颖肃然起敬,朝李奉直拜了一礼:“如此,便多谢李司长了。”
李奉直摆了摆手,示意应了她的敬礼,孟颖随即礼貌性地点头一笑,继而转身面向了场间众人,开始就今晚的事说了出来。
事务很多,但总拢了就一件事——便是帮助军事院稳固京都局势,助公主殿下平定人心,为一个月后的王君回京作准备。
当然,有关那些隐晦之事,孟颖是只字未提,而是在卫涵和燕雨安还有都走了之后,留了他们几人下来,共商事宜。
其实这般隐晦之事,若换到以往应该是只留清寒陌和墨萧的,但是孟颖毕竟经验不足,所以便他们几个熟人连带着李奉直一并留了下来。
开门见山,便是将王君给的任务说了出来,“王上让我们查沽殿长的死因。”
此话一出,场间众人瞬时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孟颖,很显然,他们这些常年浸泡在阴谋诡计中的专业人士角有了和孟颖一样的反应——王君对司南梦的存疑!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墨萧先叹声感慨了一句,而同时,有些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的韩良立马提出了疑惑:“调查殿长大人的死因这是应该的啊!怎么能说不是好兆头呢!”
场间众人不由一惊,有些怀疑地转头看向了韩良,见他那一脸无辜的模样,若微不禁扶额摇了摇头,继而努嘴冲他示意了一下门口,道:“要不你先出去吧,等会儿我单独告诉你。”
韩良立刻皱起了眉头,有些赌气道:“我不说话还不行吗,你们说你们的,我听着听着就知道了。”
“你,确定?”
韩良立刻嬉皮笑脸地点了点头。
见状,若微只好无奈地点头应了下来。
而这时,一直在深思熟虑的清寒陌开了口,低沉着声音道:“这事倒也不难办,我和墨萧多多费一下心便好,关键是,此事背后王君的态度。”
“没错。”孟颖神色蓦然严正了起来,接着道:“除此之外,王君还复了季常和司大人的职司,令他们不日返回京都,而且,他还似乎有意将提拔他们入国相之位。”
“这是什么意思?”墨萧心下不禁一恐,立刻问了过去。
孟颖面色不禁顿时难看了起来,不禁锁起了眉头,低头叹口气,“王君让我将这些消息告知给大,公主时,说她知道该怎么做,然后公主就让我动用清明殿的力量暗中让渊丞相和秦大学士下马,顺便再查查元仲。”
墨萧和清寒陌瞬时寒下了面色,而同时,若微神色上也不禁浮上一层惊疑和微微的恐惧。
任是谁也看得出来,王君这是在拿司大人和她姐姐做筹码和威胁,而南梦,似乎在顺应他的意思……和王君斗?这可不是件好事!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猜测。
或许是王君真的很宠她,打算将这南昭的未来交给她也不一定呢!
然而,李奉直接下来的话却彻底粉碎了他们的想法……
“有件事,我希望你们知道一下。”
李奉直的声音很轻,很缓,却立刻让他们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立刻看了过去,而李奉直却只是注视着他们微微苦笑了一下,接着说了下去。
“早在五月初,她将沽殿长赶出京都的那个晚上,她便来殿里找过我和陆风知,她跟我们说过一句话,清明殿所为,是为了家国天下,朝堂社稷,不该为某一人之私器。这句话,我希望你们能记住!就算是沽殿长在这儿,就算他再珍视她,我想,他也不会将她放到家国天下之前。”
此话一出,场间众人纷纷羞愧地低下了脑袋,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而孟颖却拧起了眉宇,紧紧思索了片刻,她才出声道:“我可以平衡好这些,清明殿所用,公主和殿长大人都跟我说过,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
李奉直即刻反驳了她的话,接着厉声道:“私情和天下有时候是无法平衡的,若她将来的敌人是整个天下你又如何?!”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