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歌为什么会说,要自己代她谢过江辰暮,她是在暗示什么?
是在告诉她,江辰暮,远远没有他表面上如此吗。
晏慈越来越意识到,她同江辰暮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已然越发薄了。但是就如那天她的拒绝,她仍在犹豫,以现在的情况下,一切是否恰到好处。
晏慈不得不承认,她此刻仍时时挂念着他的身体,药还没有寻齐,这几日他虽刻意忍耐了,没在她面前表现,但还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一些。
这是无法假装的,她看得出来。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她觉得心里烦闷得很,想出去走走。
她攥了攥手心的纸,低声道:“我出去逛逛,这屋子有些闷,你不用跟着我。”
“好……”琴漱想问些什么,但见她情绪不高,便也只是点了点头。
晏慈拿着伞出了门,往后院走去。
院子的小径上都是积出的小水洼,晏慈想起孩童时候同村里的孩子们一同玩闹时,便最喜欢在这雨天里踩踏水洼,看着那水花四溅开去,似乎格外有趣。
然而如今早已不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了,她慢慢地走着,绕开那些倒映出自己模样的水洼,走到了府中后门,或许因为下了雨,这会这边都没什么人,她推开门,便出去了。
雨天路上的行人不多,连坊间一些小摊位也少了许多。
她撑着伞走在路上,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又一次路过了那条巷子,即使是雨天,酒香被冲淡了些,晏慈依旧闻出了熟悉的味道。
她停步望着那条巷子,许久,还是决定进去看看,或许,道个别也好。
走到九安时,铺子里仍旧同上次来的时候一个样子,庄林樾坐在柜台前面,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书。
仿佛有所察觉般,他抬头,便见到晏慈正站在门口,有些惊讶地顺势招呼道:“哟,是你啊,来喝酒?”
他显然还记得她,依然是同那天那般热络。
晏慈点点头,收了伞放在一旁道:“出来走走,路过巷口就想进来喝几杯。”
庄林樾从柜台后面出来,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了一壶酒,走到前面的桌子,冲晏慈招了招手,便坐下替二人倒酒。
晏慈坐下后,拿起酒杯放到嘴边,说道:“是桃花酿吗?”
庄林樾赞许地看着她点了点头:“是的,去年北边桃林桃花开得时候有人给我送来了不少桃花,就干脆拿那些花酿了酒。”
说起桃花,她想起了王府里栽下的那些,也不知道那些桃树明年开花的时候她能不能见到。想到这,便自然又想起了江辰暮,她低垂了眼眸,静静地品着杯中的桃花酿。
“方便问一下,那个人我认识吗?”晏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实在是有些无礼,但或许是王府的那些桃花,让她忍不住产生了一些联想。
庄林樾摸了摸下巴上短短的胡子,看着她,大概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
晏慈抬起头,望着他:“冒昧问,那日同我一起来的人,您是认识的吧。”
一个问题还未回答,她便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庄林樾有些哭笑不得,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
“你想知道什么呢?”
“那日的酒,是他酿的吗?”
“谁?”
“您明知故问了。”
庄林樾叹了口气,这小丫头还真是步步紧逼。
“你那么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问他?何必跑到这里来,借喝酒来向我这个老头子套话?”
这话一说出来,先前的答案便都出来了。
晏慈不知道为何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我,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说实话。”
“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他不会,或许,他远比你想的要在意你的多。”
再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还是一个自己只见过一面的人,晏慈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她甚至觉得更加茫然和一些因为处于未知理由下的不满。
“我年纪一把了,也不想掺和到你们年轻人的事情里,有些事情,没有那么复杂,辰暮是个好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如此一说,事情便更清楚了。
“我明白了。”她这么说着,可到底明白了几分,只有她自己知道。
饮下杯中的酒,眼前似乎出现了春天时候桃花开得正盛的模样。
“他同您学酒许多年了吧,我先前喝过那杏花村,同您酿的也差不了几分了。”
庄林樾给二人添了酒,说:“他人聪慧,又颇有耐心,学东西快得很,也就跟着学了几年,就把我教的学得差不多了,还自个研究出了不少新的酒。”
听着别人说起她所不曾见过的他的模样,她莫名觉得有些新奇。
“那日之后,他是不是还来找过您?”
虽然知道这是必定的,但是晏慈还是想要再确认一下。
庄林樾点点头道:“叙叙旧,顺便道个别吧。”
晏慈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言下之意,他或许猜到了自己还会来这里。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多虑了。
问到了想要的答案,晏慈也没有久留,简单地道了别后,便拿起伞要走。
“有些时候,真相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难接受。”
临走,他最后对她说道。
晏慈没有回头,只是停了会,又继续向前走。
回到王府时雨渐渐停了,晏慈抬头看去,天上的雨云也散去了不少,看来,天快晴了。
原想着再去见见翎歌,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更想见见江辰暮。
如果可能,或许,她不需三年,便可回北狄了。
她回到府上时江辰暮并不在,江辰宇也是。
晏慈原还有些担心,但恍然间想到自己的担心,其实是多余了。
他到底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的孩子。
她坐在房里的软卧上,透过半开着的窗户,望着外面,什么也不做,便只是等。
因而江辰暮从外面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她坐在那,安安静静的模样。
“阿慈?”他身上带着一些水汽,还有一些淡淡的香粉的味道,虽然被雨水冲去了不少,但因为先前晏慈便闻到过一样的味道,故而再次闻到便格外敏感。
是临月楼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