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慈听到这个名字,不觉一顿,没有想到江辰汰会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决定。
按理来说,就算他再怎么看不惯江辰劭,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动手。一是他自己现在的处境并不算好,静妃之事过去才几个月,董良的请求皇帝没有批准,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对董良的态度,这个时候怎么看都不是再生事端的好时机。二是这个方式也着实过于拙劣了些,几乎是上赶着给对方送对付自己的把柄。
如此想来,便觉得这件事实在是蹊跷。
“怎么查到的?”
“派来的杀手用的箭矢上淬了毒,和他自己服的毒是同一种,都是宫里的毒。”
又是毒。
“所以呢?就凭这怎么断定是江辰汰的人。”
“宫里能得到这种毒的人不多,因为这种毒是董良当初从塞外带回来的毒。”
晏慈了然,如此说来,的确是江辰汰的嫌疑最大。
“但是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毒,既然这毒这么特殊,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就是自己干的吗?”
“那你觉得是有人刻意嫁祸给他吗?”
晏慈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她思索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也不一定,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动机太过明白,所以反而会让人觉得不是他。就像你问我的,说实话,一开始我知道这件事情,自然会想是不是有人在嫁祸他,但是如果他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怀疑呢?”
江辰暮赞许地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情的确不是那么好判断的。正是因为这样的行为太过于大胆了,反而不容易让人怀疑到他身上。但是你想,嫁祸的人如果也是这么想的呢?”
晏慈蹙眉,觉得事情这样说来便越来越复杂了。
“所以,皇上那边怎么看?”
这个问题其实才是最重要的,事实上,晏慈他们在这里做这些猜测都是无用的,这件事最后,还是要看昭宣帝究竟要不要继续保江辰汰。
是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还是继续查下去,找到真正的事实。
“他只说让大理寺下去查,但大理寺定了江辰汰的罪后,皇上也没有多说什么,看样子是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情。”
如果是这样,是否意味着,江辰汰在皇帝眼中,已经彻底失去了争取那个皇位的资格了。
“那董良呢?他没什么动静吗?”
“说来奇怪,他并未替江辰汰求情,而是又提出了要回边塞之事。”
晏慈对董良认识不深,并不了解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既然是静妃的弟弟,想来应当也算是站在江辰汰身后为他出谋划策的一个人,但无论是先前静妃之事,还是现在江辰汰这件事,他所表现的似乎都太过于冷静甚至说冷漠了。
“董良为人如何?”
江辰暮沉吟道:“平日里比较低调的一个人,虽然是大将军,但他身上却带着一些文生气。不过……”
“不过什么?”
“他虽然是静妃的弟弟,但似乎同静妃之间,并没有太多的来往。或许也与他之前常年在外守边有关。”
话虽如此,但毕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弟,如此表态着实让人纳闷。
“说起来,其实董良能走到今天这个大将军的位置,其实倒同静妃关系不大,几乎是靠着自己一步步走上来的了,甚至到后来,静妃还沾上了他的光,毕竟有一个做大将军的弟弟,对她在后宫稳固自己的地位可是起了不少作用。”
如此,晏慈便更不能理解了。
撇开这个,晏慈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会不会是江辰劭?”
江辰暮眉头微皱,看向她道:“你是怀疑,这件事是他自己策划好,然后嫁祸给江辰汰的?”
“未必没有可能。”
“但如果是这样,或许,那支箭从一开始,便是射向李云荷的。可……”
“可是李云荷是他的侧王妃,又是新婚之夜。”
“的确,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时候呢?”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是最不可能的人。”
江辰暮了然,的确,如果是这样,他便是最不可能被怀疑的人,因为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去杀李云荷。因此他的嫌疑便从一开始便被洗清了。
“但这毕竟只是猜测。”许久,江辰暮说。
晏慈点点头,说:“的确,要找到这样的证据并不容易,更何况我们现在身处裴州,对京城的事情完全是鞭长莫及。”
说完,晏慈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便想起身开个窗户。
谁知还未站稳,便觉得心口骤然一阵疼痛,接着眼前一黑便身子一软。
“阿慈!”
许久,许久,她觉得自己漂在水中,沉沉浮浮,睁开眼时只见得到一片黑。
这水又不像水,不似水般柔和,总觉得粘稠得很,仿佛在不断拉扯这自己往下走。
她伸出手向上不停地扑腾着,想要离开这片仿佛要吞噬自己的水域。
但无论她怎么抓,手中流过的仅有看不见的空气和身下的水。
她张开嘴大声喊着,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喊得是什么。
好像是救命,又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
是谁呢?
她拼命地想,却怎么也想不到,她还在不断地向上伸手,在一片空茫中胡乱地抓着,她渐渐没了力气。
终于,再失去最后一点力气之前,她抓到了。
黑暗褪去,有光进到了她的眼中。
“江辰暮!”晏慈惊呼着从床上坐起,正对着眼前一脸焦急看着自己的江辰暮。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一个刚刚从水中获救的溺水之人。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正紧紧攥着江辰暮的手,因为太用力,略长的指甲甚至微微刺入他的皮肉。
额角的发被渗出的冷汗润湿,紧紧贴着她的皮肤,因为惊吓她的脸色有些白,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怎么了,你还好吗?”见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江辰暮轻声地问道,另一只手握上晏慈那只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发青的手。
晏慈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松开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松开,反而想再握得更近一些。江辰暮覆上来的手干燥而温暖,她有些贪婪地想要汲取他身上的热量。
“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