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一个部门经理无视董事长的存在,声称:“这公司是我的。”“我就能这样。”只要他把这话说出口,马上就会被抓住把柄,被扳倒,从权力的宝座栽下来,这就是现实世界。
而且。这也不是闹着玩,仿佛在某个小酒馆里,向身边人说悄悄话之后吩咐各人“请保密”。
分明是明知故犯。
说来。在董事长孙子的结婚仪式上,那场合有部门经理、常务董事、总经理,有关人士济济一堂,如果一个部门经理在这个仪式上发言:“这个公司是我的。”
情况就相当于这样。
即便董事长孙子的结婚对象是自己的孙女,这话也是万万说不得的。
对自己的地位是如此自信,没有想过这种话会威胁自己的存在。
或许可以说,这种人与源博雅这样的好汉,是正好截然相反的人。
当然。这并不就意味着道长这个人不具魅力。
可以说,如果作为小说的人物,在角色刻画方面,道长可以成为一个极有深度的人物。
不过,这次不打算谈论道长。但事情也不是与他完全无关。
这是关于道长的父亲藤原兼家的故事。
这个时候道长刚出生不久,还只有两岁。
这是安和元年(即公元968 年)夏天。
当然。安倍晴明和源博雅还活着。
二
午后的阳光,炫目地照射着庭院。
数日来,一到午后便阵雨骤至,庭院里的花草树木7K分充足,在骄阳下长势旺盛。
地面热得烫人,但外廊却是个纳凉的好地方,时时有凉风吹过。
外廊内,晴明和博雅相对而坐。
两人正在大吃甜瓜。
诱人的大甜瓜放在盘子里,已经切开。
两手捧着瓜块。任汁液流淌,两人吃得正来劲。
连风也带上了几丝甘甜、清爽的瓜味儿。
晴明身穿白色狩衣。
看他无所顾忌地吃着瓜,宽松的狩衣上却没有沾上一滴汁液。
“好瓜好瓜。”晴明说道。
“嗯,真好吃。”
博雅边说边用手指抹去唇边的汁液。
博雅把瓜皮放在盘子里,问晴明:“不过。晴明,你那么爱吃瓜吗? ”
今天早上,一只白鹭衔着一封信飞到博雅处。信上写着:“白天能带上一两只甜瓜作为礼物来玩吗? ”
是晴明在传递消息。
“好的。”
博雅就在信纸上写了回复,白鹭把信带走了。
博雅如约带上两只甜瓜,来访晴明。
晴明把博雅带来的瓜抚摸一通之后,说句“吃了吧”,便用刀剖开瓜。在外廊内吃起来了。
“并不是因为我爱吃。”
晴明边将瓜皮放在盘子里边说。
他濡湿的红唇晶亮晶亮的。
“不爱吃甜瓜,你还让我特地带来? ”
“不。我没说我不爱吃。我只是说,并不是因为想吃瓜,才要你带瓜过来。”
“那。又是什‘么理由呢? ”
“也算与工作有关吧。”
“工作? ”
“有人托我处理瓜的事。过一会儿我必须外出一趟。所以。事前我得摸准瓜的情况。”
“哎。晴明,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呀。”
“哦,就是我要处理关于瓜的事。”
“谁托你的? ”
“是藤原兼家大人。”
“藤原兼家,就是不久前晋升从三位的那位吗? ”
“正是。”
“晋升从三位,这下子他就超越他的兄长兼通大人了,宫里的人都说他非常能干。”
“我也听说了。”
“他两年前得了第五个儿子吧。”
说到此,博雅歪着头思索起来:“为什么兼家问起瓜来了? 瓜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
“博雅。你听着,我现在按前后次序告诉你……”
“噢。”
“在谈兼家大人之前,你有没有听说过扑地巫女的事? ”
“扑地巫女? ”
“对。”
“对对,听说过。据说是个搞占卦的、异常美丽的女子——是说她吧? ”
“应该就是她。”
“近两年经常听到她的名字。说起来,刚才谈及的藤原兼家大人,似乎也热衷于往她那里跑呢。这次升官晋爵,很大程度也靠她占卦的功劳吧。”
“据说兼家大人每次听那女子占卦,都衣冠束带,她扑倒的时候,就把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膝上。”
法然院亦常召问。深信其言。每有召对,必衣冠柬带。置其首于膝上问之。因应对合宜,故常召问也。
《今昔物语集》有以上的记述。所谓“法然院”即指藤原兼家。
“嗬。这巫女颇受重视啊。”
“那是什么原因呢? ”
“这一点嘛,博雅……”
于是。晴明说起了缘由。
三
三年前,西京一座小庵的女子占卦很灵验的说法,开始流传开来。
据说这女子原是价钱便宜的妓女。这女子在男子离开时,会说一些很奇怪的话。
“你好事将临了。”
“不是女儿。是儿子。”
“还是不要外出为好。”
结果,数日之内,被预言好事将临的男子在京城大街上捡到了钱。
被预言生儿子的男子,妻子当时正怀孕,生下来果如其言,是个儿子。
被劝说不要外出的男予,次日出猎时堕马,摔断了腿。
占卦——不如说,是预言。
她的预言往往灵验。
后来。来买春的客人,反倒不如来听取预言者为多。
这名女子作预言时的方法有点特别。
她先是端坐闭目,接着合掌念咒数次。在这过程中,合掌的双手开始颤抖,然后全身颤抖,接着向前扑倒,最后僵卧不动。
不久起身,说出倒卧时看见的情景,这就是她的预言,算做是占卦。
预言时有时无。没有的时候不收费。另外,若想知道特定的事情。为此特地来询问的,却几乎都行不通。
例如。问明天天气怎么样时,答复却与天气无关。
偶尔说“天晴”二字,却不清楚究竟说的是明天的天气。还是十天之后的天气。
所以,若单论预言的对错,准确率大约在十之五六。
不过。有十之五六的准确率,已经很了不得。
因为这女子总是先扑倒再预言的,所以不知自何时起,人们就称她为“扑地巫女”。
从两年前开始,藤原兼家知道了这女子的事,也常常找她占卦。
他最初问的是儿女事。
那时,兼家的妻子正怀孕,看样子会难产。
于是,兼家便前往这占卦女子处。
“将会生下圆满无缺的十五之月吧。”
兼家得到了这样一句话。
想生则生。生则平安得子。
预言后数日。生下一个男孩。这孩子就是道长。
自此以后,兼家经常找时间前往巫女处。
大概是从巫女那里得到了很不错的预言结果吧。
约一年前起,兼家开始衣冠束带地前往巫女处。当巫女扑倒时,他用膝部托起。
到今年,。兼家受到特别的提拔任用,官位超越了兄长兼通。
“好,从现在起要谈到瓜了。”
晴明对博雅说道。
十天前——兼家前往巫女处,得到了奇怪的预言。
“是瓜。”
巫女说道。
“瓜? 瓜怎么了? ”
“是瓜。”
“那么,瓜是好的征兆,还是坏的征兆? ”
“不知道,我只看见了瓜……”
事情就是这样。
瓜是人们喜好的东西,总会设法弄来吃的。可预言说瓜又是怎么回事呢? 想不透,于是便把预言放在一边了。
不过,两天前,兼家大宅前有卖瓜的经过。
听到叫卖声,兼家让人买来了两个瓜。
他随即就要开瓜大啖,这时候,他想起了巫女的话。
“不知道是好的征兆还是坏的征兆? ”
如果是好的征兆,吃了也没有问题;但如果是坏的征兆。吃了会出大事吧? 结果,那天兼家没有吃瓜。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兼家又到巫女那里去了。
“你到我这里来,是个明智的决定。”巫女说。
“有坏消息吗? ”
“没有。”
不知道是吉是凶。
“如果你想知道这事,在京城里,只有安倍晴明一个人能够做到……”
巫女这么说。
“于是,就要我到兼家大人家里去一趟。”
晴明对博雅说道。
“我要去判断是吃瓜好,还是不吃好。”
“原来如此。”
博雅点点头。
“所以,我去作判断之前,要真正地吃瓜、摸瓜——接触过才行。”
“有道理。”
博雅颇为赞同。
“怎么样? 你也去吧? ”
“我也去? ”
“对。”
“去兼家大人家? ”
“当然。”
“我去好吗? ”
“我已经跟那边打了招呼,说有可能与源博雅同来。”
“哦。”
“去吗? ”
“好。”
“走吧。”
“走。”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四
此刻,金黄、诱人的瓜放在盘子里,摆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
香甜的气味散发到风中,仿佛刀还没有切下,里面的汁液已滴滴流出。
“真是好瓜。”晴明说道。
隔着放瓜的盘子,坐在对面的是兼家。
“一定要请晴明先生看看,应该如何处置为好。”
“可以拿起来看吗? ”
“请随意。”
晴明伸手拿起瓜,感觉沉甸甸的。
抚摸了一会儿,晴明会心地微笑起来。
“呵呵。”
“有问题吗? ”
“这瓜不行啊。”
“噢? ”
“这是很危险的东西。”
“您是说……”
“这是用近似蛊毒的方法下了咒。”
“咒? ”
“请等一下。”
晴明对兼家说道:“请预备笔墨……”
再让人拿来纸,纸已用小刀裁小。晴明拿起笔。
睛明在原来三分之一大小的纸上,“刷刷”写下几笔。
既像咒文,又像是什么图案。
晴明把纸放在瓜上。
他右掌按在纸上,嘴里念念有词。
过了一会儿,把手挪开,说:“把瓜切开看看。”
小刀的刀刃一下子没入瓜中。晴明把瓜切开了。
一看之下——“哇?!”
“这是……”
兼家和博雅同时叫喊起来。
一条黑蛇扭动着,从瓜里爬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
兼家提高了声音。
“就是说,有入把恶咒下在瓜上。”
“就是这条蛇? ”
“蛇不是放进去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