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阿兰大人的府邸出来,老阔耳仙巴兹就招了一辆马车,直接朝着老温布特的住处而去。
大街上,失去往昔的异常,那些平夙难得一见的身影一个也没有出现。
没有了戒惕的目光,老阔耳仙巴兹一路上显得格外顺畅,只是他的心里仍在盘算着各种异样的可能。
马车轻快,遵照着老阔耳仙巴兹的指点,很快转入了幽僻的收缩巷,没有了菲妮,面对着森冷的墙壁,新的车夫和马匹显出了预料中的惊憷,再也不敢往里走一步。
叮嘱完一声,老阔耳仙巴兹送别马车,骨质的手杖落在石板上,响声清脆,他索性干咳了一声。
窄小的鼠洞果然吱呀一响,洞门处,一只面貌謦欬的老鼠站了出来,他稍显痿疲地抬起眼,撑着手杖一笑。
“老阔耳仙巴兹!”他迟缓地张望了一眼左右,“就没有别的客人吗?进来吧。”
房间内依旧是逼仄和昏暗,在进来的那一阵,冷色的火焰像个妖灵,扑闪了一下,老温布特佝偻的背影在前面走着。
“都说你离开了藤蔓森林,那之后发生的事,你们是没法知道,现在的共生地域已经变得不再安分了,我想你已经看到了,人人都变得惶惶不安。有人说那是蜃景岛上的恶灵干的,他们在寻找着什么,不会放过任何一寸地方,连我住的鼠洞也不清静,从这里,他们偷走了我很多的收藏,尽管它们看着就像是一堆垃圾”豁牙的老头神神叨叨地念。
身旁一张陈旧的皮椅上,盘踞着一只长**狯、毛发拉杂的猫脸怪物,老阔耳仙巴兹抬起手杖便敲了上去,蓬茸的怪物惨叫一声,遽然跳开了。
念叨的老头循声觑了过来,停滞了片刻,继续念叨,“是了,我如今已经记性不好,这是你赠我的龙涎汁,要来一点吗?”微眯的小眼下,藏着一副艰涩的笑。
老阔耳仙巴兹不动声色,也不打算伸手接下,“你的牙是什么时候掉的?”
“牙?”老温布特凝滞地望向别处,轻摆着手,一副将往事抹去的冷淡,“只怕是很久了,??我想我已经不再记得这些了。”
“我见过辛德。”老阔耳仙巴兹硬生生地说着。
“辛、辛德?”豁牙的老头迟钝的口齿有些蹇吃,扶了手杖,掉过身去,踱着,“是啊,辛德!他兴许是不记得我了?一定是!有多少年了?”他又自顾自地问着。
“关于蜃景岛,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老阔耳仙巴兹再不耐烦听他絮叨。“你到底在怕什么?”
踱步的老头瞬间停下来,尖细的眉毛下一双小眼乍然瞪大,“恶灵,恶灵来了,你不知道吗?”老温布特一张瘦岩岩的脸因为紧张开始微微地颤抖。“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住,他们就是噩梦,连神魔都不是他们的对手,甚至都没有人敢提及他们,是的,几百年了,他们好像是在找我,要把我们重新送回岛上!一定是的。”
“这就是你所知道的传言?”老阔耳仙巴兹坐在皮椅上,一脸的不屑,知道这样很难问出些什么。
“你看吧,他们也不会放过辛德的。没有谁还想再回到那里,没有谁?”
“也许辛德就没有这种担心,因为只有你偷了禁宫的宝物!”
老温布特惊怕的神色忽然僵住了,屋子里惨淡的火苗也跟着停止了蹿跃。
“宝物?”他嗫嚅着,若有所悟,走向了他那一堆杂沓的物什中,慌乱地寻索起来。
“对了,我记得是有些什么,或许就在这里某个地方。可到底是什么呢?”老温布特有些条理不清地反问着。
“够了!”老阔耳仙巴兹忿然地喊了一声,“在你找到之前,我想给你看看这个!”
豁牙的老头有些吃惊,从杂沓的物什中钻了出来,眯着一双小眼直盯盯地看着,在老阔耳仙巴兹的手里,正捏着一个发亮的金点,那是一颗金牙,与着真人的牙齿一般大小,除此之外,再无异样。
“格尔斯平原一役,巨魔卡隆已死,这是我从一位朋友的身上捡到的。”
“金牙?”老温布特一下子杌陧不安起来,弓着腰一步步踱着,不停地用手敲打着脑袋,神色几欲崩溃,如此反复着。
转而他又忽然站定,用尖瘦的手指指向老阔耳仙巴兹,恍恍地说着,“你走,要快,一定要走!知道吗,恶灵或许正是冲它来的。”老温布特掉过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一共有五颗,是的没错,恶灵们找的就是它。谁若是聚齐了这五颗一样的金牙,谁就能打破誊写了千年的预言。”
“这么说你也知道其他的四颗?”老阔耳仙巴兹一点也不想绕弯子。
老温布特颓丧的脸色上展现出一阵阴恻恻的冷笑,他狭窄的眼神中也带着一丝寒星,“呵呵,你也想拥有它?”
一柄骨质的手杖骤然抬起,老阔耳仙巴兹冷峻的神色在告诫着对方的粗率,豁牙的老头讶然一惊,机警地举起了手杖,目光也变得邪戾起来。
“巴兹,放下你的手杖,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你走吧,要想找到其他的四颗金牙,你就得找到蜃景岛。”
逼仄的房间内,两根齐平的手杖互指着,凌厉的目光相持起来,谁也没有妄动。
忽然,戢身在杂物当中的猫脸怪物一蹿而起,攻向了老阔耳仙巴兹的左腕,在他手心里,正攥着那一颗金牙。
戒备的老者也不曾料想,仓皇掣回手杖,拦腰劈落。
惨叫中,一个蓬松的黑影重跌在地,翻滚了两下,随即敛缩在一个幽暗的角落,再无动静。
与此同时,闪亮的一束白光击在老阔耳仙巴兹的肩头,灼痛之中,老阔耳仙巴兹结结实实地翻跌出去,撞碎了一堆杂物后,才由墙上跌落下来,踉跄着站稳,而他的手杖已随即挥出。
激烈的两道白光在房间内碰撞,一个膨胀的光圈倏忽炸开,訇然巨响,扩散的涟漪像狂飙般将四周的一切刮起,凌空舞卷,冷白的火烛也瞬间熄灭,窅黑当中,周遭终于寂静下来。
片刻,静谧中有了一声咳嗽,杂物滚落,一个蹇涩的脚步响着,熄灭的火烛又跟着跳闪起来。
“哈哈,哈哈,终于都毁了!”老温布特痿瘁的脸色冷然地笑着,望着满处的堆积以及气息惙然的各种丑貌生灵,身影有些摇晃,“这是我几百年的心血。巴兹,恶灵们是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的,留着你那点气力吧!”
豁牙的老头撇过脸,看也不看站在一旁的老阔耳仙巴兹,一摆手,房间的木门自动开了。
老阔耳仙巴兹也不再说什么,将手杖靠在袍下,吐落一口气,回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