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院中的小型戏台上，凌波一曲休罢，抬头望着面前的男子，微笑浮现唇边，“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怕你会出事儿，所以来看看。”男子回答着，走上前去在她身旁缓缓坐下。

“是吗？你不会是还忘不了那小妮儿吧！”凌波笑着，侧头看了看他，琴声再次响起，宛如清风拂柳一般。

“大姐这是说笑吗？我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清楚？若真有那么容易动情，我还如何混得下去？再说那事儿之后，你认为他们还会放过我吗？”他心中有些淡淡的失落，故意昂头环望着四周。这儿是他们的分坛，谁都知道。她却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的在此抚琴，这让他由衷地敬佩。

凌波莞尔，“听说他们今日有贵客登门，你不看到处都收拾得干净吗？今日来的人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你可别暴露了身份哦！”

“不会是他们宗主亲临吧？”李余晖有些惊诧，心中明白若真如此，那可就麻烦了。神龙剑宗宗主轩辕朔月，武功深不可测，江湖人称之为剑神，并非空穴来风。上次若不是自己运气超好，想到得到卷龙玦，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凌波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你那洛云大哥没有告诉你吗？不过不说也罢，只是你真的不应该来这儿。”

“那你呢？”他反问道，警觉地望着四周，右手已悄悄握住了盘在腰上的星魂。

“我？我不过是个伶人。”凌波看似轻巧的回答，却带着忧伤，一抹苍白的微笑，透着内心的悲凉，“谁给我钱，我就为谁抚琴。”

“这又何必呢？”李余晖轻叹：“这么多年来，你缺过钱吗？特别上次那票，即便将整个揽月楼买下来也未尝不可，可是……”

“别说了！”凌波打断了他，琴声戛然而止，回眸一瞥中，目光中闪烁着凄厉的恨意，然而一切既来得突然也去得突然，转眼间琴声重新响起，她已宛如无事一般。或许那段恨意已经太久，只剩下了纯粹的恨意还留在心间。

二人沉默了，只有琴声还在继续，整个院子仿佛都被陶醉了，就连风都变得轻盈。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也不问问我是谁？”忽然间，三楼的一间的雅座里迸发出了可怕的争吵。凌波琴声再次停止，蓦然抬头，只见那窗边人影绰绰，一场骚动正在上演。

廊边，一人悬于窗外，挣扎着想要爬上楼去，哭喊的声音凄惨得仿佛杀猪似的。再看那窗口，一名少年探出头来，忽然将一张茶桌砸在了他的手上。顿时那男子停止了哭喊，双手一松，以自由落体式重重地摔了下来，径直掉在了院中的养生池内，紧接着，那茶桌也落了来，虽然没有砍在他的身上，却击起了一阵不小的水花。

“nnd，看你嘴巴还痒不痒！等着小爷下来再收拾你！”

李余晖彻底惊呆了，怎么会是她呢？那声音他记得。可是……他心中一片茫然。

“少主息怒啊！少主！打不得，打不得呀！”凌乱的楼厅中，传来了熊掌柜极力的劝阻，“他是慕容少爷的表兄……”

“天王老子我也要打！给我滚开！别以为有慕容家的势力我就怕了，就算那慕容老头来了，我当着他的面，一样照打！”晨曦怒火冲天，越是慕容家的人，她就越是反感，就连对慕容岚风的怨恨也一应发泄出来，纵身跃出了窗口，只怕那混蛋会逃掉。

然而让晨曦没有想到的是，这楼实在是太高了，即便是当年的轩辕晨曦或许也不敢从这跳下去。当她被冷风吹醒了头脑，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想要努力托起屯坠的身体，似乎有些来不及了。更可怕的是——那落点并不是水池，而是那坚硬的戏台。

“少主！！！”窗口，众人惊骇得面如土色，想要劝阻却闯下大祸的熊掌柜更是瘫软地跪在了地上，仿佛等待着可怕的结果。

她——宗主的掌上明珠！上一次遇险，宗主甚至不惜违背宗旨，此次若在这儿出了事儿，谁又能够担待？

难道就这样佳了？晨曦也不明白，小皮只是说过会有危险，可没说过这么快就要玩儿完。泪水顺着眼角无声地落下，想到爹娘对于自己的疼爱，真是后悔方才的一时冲动。

楼下，李余晖怔住了，望着从天而降的她，竟然忘记了运功卸去她下落的劲力。这算是什么呀？等他反应过来，只觉浑身一阵剧痛，已然被迎面而来的她，砸得躺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二人就这样狼狈地躺着，晨曦伏在他的胸口，院中无数双惊愕的双眼怔怔地望着一切，似乎谁也不敢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

“小晖！”凌波脸色苍白，这么多年来，一直将他当成了亲弟弟看待，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呢？他那一身高强的武功，怎会被这小妮子给砸成了这副模样？

然而最先从惊吓中清醒的却是晨曦，伏在他胸口的感觉，那么陌生又熟悉。凌波的一声“小晖”，让她心中一阵悸动，——他！还会就是李余晖吧？

起身甩了甩头，全身疼痛得仿佛要散架，缓缓抬头望着他那俊秀的脸，心中莫名的激动。哇！好一个小帅哥，可怜被自己当成了垫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喂，你没事儿吧？”

她的手有些冰凉，却带着淡淡的清香，那气息让人心醉，真的好想就这样躺着，让她的担心，让她去慌乱。

见他没有反应，她真的慌了，手中的力量加大了几分，却依旧不见他动弹。

“喂，你别吓我哟！”晨曦惊慌失落，却不敢摇他，纤细的双手在他身上游走着，仿佛是在找寻什么。

“咳咳……”凌波轻咳两声，走上前来，似乎想要提醒着她什么，可没想到她的下一个动作，却让她惊呆了。只见她丝毫不顾自己少主的身份，深吸了口气，俯身将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瞬间一道电流充斥着他的身体，心间回荡着暖意。这坏妮子太可爱了，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错觉。

而她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样做的后果，一次、两次……拼命地对着他呵着气。这胆子也太大了吧？他不禁暗想，若是将来也能这样，那该有多好？

此刻晨曦正是焦急，无论他是谁，都是他救了自己的命，面对救命恩人，哪还能拘泥这小节呢？即便这是她的初吻。

大口地喘息着，她终于瘫坐在一旁，这怎么可能呢？他的脉相那么平稳，心跳那么有力，怎么还是这样呢？难道他身上还有其他内伤不成？晨曦疑惑地望着他，捋着自己飘落的长发，原来自己这么没用，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没办法救活。

“咳咳！”他咳了两声，睁开了双眼，之前的一切已经让她太过焦急了，望着她那桃花似的面容和满头的汗水，他似乎有种莫名的怜惜。

见他苏醒，晨曦也算舒了口气，一抹香汗，扬起了唇角，“你终于醒了，刚才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

“没什么。”他声音很底，目光带着失落。身为赏金猎人，是不配拥有感情的，刀口饮血的生活，注定了一生的孤独。何不将方才的一切，只当是一场梦，即便将来想起，也只是昙花一现的美。

她却呆呆地望着他，唇角带着一丝笑容，那样奇怪的目光，让他感觉异常的难受。

“在下……凌晖，还不知小姐芳名。”想要避开她，原来也是这么难。

“少主！！！”楼道中凌乱一片，众师兄已奔下楼来，见她无恙，心中的巨石总算落了下来。

“轩辕晨曦，很高兴认识你。”她笑得很漂亮，宛如一缕明媚阳光。

“原来是晨曦少主，失敬了！”他平静地说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谢谢你救了我。”她的微笑中带着失落，若他是慕容岚风那该多好，至少不会让招人讨厌。

“少主！您没事儿吧！”众人已赶了过来，连忙将她扶起，惊惶地望着她，担心着她的安危。

“我没事儿，多谢这位小哥相救。”晨曦微笑着，向着他伸出了手，“起来吧！今晚就留下来吃饭，大恩不言谢……”

“呵呵！”他笑了笑，“晨曦少主，咱们不是已经扯平了？我救了你，你不是也救了我吗？”

她怔住了，那声音好耳熟，仿佛在哪儿听过，却一下子想不起来，茫然中目光有些缥缈，却让他暗暗一震。还是早些离开她的好，心中的不安依旧为她存在。

“呃！”晨曦咬着唇，目光闪烁得厉害，脸上泛着绯红，双手扯着衣带。忽然只见她笑容一收，目光瞬间移向了门边，随手拾起一块石头便向着已经逃出门去的伍良扔去，“站住！你们这群混蛋，别以为逃得出本少主的手心，今个儿就让你们尝尝本少主的厉害！”

他笑了，从未有过的开心。她就是这样的人，一身的调皮劲，永远也改不了，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她躲在神龛下的样子，这便是传说中神龙剑宗的少主吗？与他想像中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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