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狂奔，晨曦始终没能追上他。想来有些遗憾，不过总是觉得他仿佛就在身边，而且绝对是与凌波有关，最大的嫌疑人再一次锁定了跟随她身旁的那个所谓“弟弟”，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像李余晖，甚至连名字里都有一个“晖”字。

于是，晨曦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赖在凌波的身边，因为只有那样才能深入的调查，为了卷龙玦，她已别无选择了。

这日清晨，晨曦再一次来到了揽月楼中。然而这次却与上一次有所不同，她没有再大派金钱，也没有再摆那架子，身后只跟随着背着古琴的忆洋，手中的折扇依旧挡在胸前，嘴角的笑容仍旧带着浓浓地神秘感。

老鸨见她到来，立刻迎了上去，虽然明知她是女儿身，却依然热情洋溢，毕竟她有的是钱，就算将这揽月买下来也不在话下，“唷！晨曦少主，今儿个这么早，又是来找凌波的吗？”

“嗯！”晨曦点了点头，莞尔一笑，一片金叶子落在了老鸨的手中。虽然没有上次的鲛珠名贵，却也足以让老鸨喜笑颜开，连忙为其开路。

“凌波！凌波啊！晨曦少主来了……”又是那招牌似的叫声，让人不禁联想，这高音大喇叭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晨曦笑着回头对着忆洋道：“我看她那嗓门儿，可以把死人都能叫活，你说是不是？”

忆洋笑了，不于回答，晨曦却一指叩在了他的额头，“笑就笑嘛！这么淑女干吗？谁又没拿你奴隶，跟我出来就是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免得留在品茗轩让他们欺负，真是胆子越来越大，都不把我这少主放在眼里了。”

忆洋依旧没有回答，他明白虽然她是这么说的，可自己毕竟还是鲛奴。在这南疆的土地之上，鲛奴是没有地位可言的，甚至比一般的奴隶都还要卑微。生是主人的猫狗，死亦是主人的进补佳肴，有些命不好的，甚至会被主人杀死吃肉，而双眼则会被制成鲛碧珠，镶嵌于冠帽、发簪之上，那可是上等的珠宝。

晨曦对此极为反感，曾经说过鲛人也是人的话，可当时的大伙儿只是背着她一笑置之，却让忆洋格外的感动。不时偷偷将自己“哭”出的鲛珠送给她，可她却只当是意外之财，很快便会被换钱花掉了。

其实他也明白，少主毕竟是少主，自己不过是个低贱的鲛奴。打从第一天被拖出笼子，第一眼见到阳光下的她，便注定成为她的奴隶，但这一切在两月之前，差点儿就发生了沧桑巨变。

少主的突然辞世，让所有人都感觉震惊，平日里身体很棒的她，也不知是怎么了，那日清晨所发生的一切，直至今日依然让他难以忘怀。原本习惯早起的她，那日却是日上三竿不见起床，待人进入房间，她却仿佛只是酣睡一般。带着恬静的面容，永远地离开了大家。

当时的夫人当城晕倒，宗主也是面色铁青，三日滴水不进，头发白了大半。——那是他们唯一的血脉，是轩辕家族唯一的继承人，竟然就这么去了，连其死因都查不出来。

随葬的命运等待着他，忆洋明白那是必然的后果。但他别无选择，因为他只是一个鲛奴。

“喂，姐们儿！你不觉得这琴很重吗？”她的笑容宛如阳光，“想到背到什么时候，这又不是吉他，能够背着弹的！”回过神来，忆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走入了凌波的房间，老鸨早已退去，屋里就只有三人。

“你又来做什么？”凌波正在梳妆，一身鲛纱让人有遇仙之感，从镜中疑惑地望着晨曦，脸上露出了厌烦愠色，“晨曦少主上次没有搜到什么，是否还想要接着搜呢？”

“哪能啊！”晨曦笑着向她走了过去，一收折扇，撸起袍角单膝跪倒，“师傅在上，弟子轩辕晨曦有礼了！”

“这是做什么呢？”凌波一惊，连忙转身伸手扶住了她，却突然被她扣住了脉门，霎时一惊，又连忙放开了。却听晨曦一笑，拱手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也不知师傅喜不喜欢。”凌波微微一怔，这才发现手腕上竟多了一只翡翠玉镯，碧绿得宛若一汪春水，而她眼中却泛着狡黠。

凌波柳眉一挑，淡淡一笑，这妮子果然不容小觑，真是深藏不露。

借着带镯子的瞬间，晨曦其实暗暗试探着她的脉息，只觉其搏动有力，暗中藏着内息，果然像是练武之人。

凌波也知其用意，脸色有些不大自然，“晨曦少主真是够大方啊！可惜凌波技艺疏浅，不敢妄自执教，这镯子还是请少主收回吧！”说着，她缓缓取下了玉镯，双手平托地送到了晨曦面前。

“怎能这样说呢？凌波姐姐号称琴仙，难道南疆还有比姐姐更厉害的琴师吗？”晨曦虽然微笑着，目光中却带着失落，显出几分人见由怜的感觉，“可怜我一心拜师，只为搏爹娘一笑，再过些天就是重阳佳节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到爹娘的身边，到时候我只想给爹娘一个惊喜，凌波姐姐就教教我吧！”

明知她是装出的可怜，凌波却还是心中一颤，“承蒙少主抬爱，凌波受宠若惊，只是这琴艺……”

“这琴艺又怎么了？我又没让姐姐教我功夫。”晨曦的狡猾，凌波早已心知肚明，却不知她还要耍什么花样，只能警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着相应的反应为。

“这卷龙玦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回了，但这孝道还是要尽的吧！不能因为找不到卷龙玦就不过日子了，与家人团圆才是最重要的，你说对不对呀？”晨曦笑得很邪恶，明知这样会勾起凌波的往事，却依然故我。

原来早在品茗轩的时候，她便已将凌波的身世打听了个清楚。她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却在数年之前忽然离家出走。有人说，那是因为她爱上了一名漂泊的剑客，可是家里去极力的反对，因此她毅然离开了家，也与家里断绝了联系。

然而那剑客却并非良人，在走投无路之下，竟然将她卖身揽月楼。老鸨见她清丽可人，又弹得一手好琴，一心想要将她培养成为叶榆的花魁，却遭到了她的极力反对。可是让人想不到的是，那老鸨后来竟然真的没有再逼迫于她，反而一切都随着她的性子。

只是在人们的心中，她却依旧是王者，一曲更是让人仿佛置身仙境。晨曦想要接近她，其实也并非全是为了卷龙玦，还有她那强烈的好奇心，毕竟这南疆对于她来说，到处都充满了好奇，无论是人还是事物，她都想要去全面的了解。

“这……”凌波显然犹豫了，眼中透着忧伤，记忆深处的那段经历，依然刻骨铭心的疼痛，“团圆”二字好似尖刀，剐着她心底最深处的伤。多少年都没有回过“家”了，是否还有人记得她的存在，当年年少无知的轻狂，随他四海漂泊，“家”永远地被抛在了脑后，转眼数年，一切已如过眼云烟。

见她沉默，晨曦窃喜。这果然就是她的弱点，被她发现是她的悲哀，趁热打铁更是她一贯的作风，竟然对着她撒起娇来，“姐姐哟，您就看在我这孝心上，就教我吧！钱我不会少给的，这琴以后也给您留下，只要您教我，怎么样都可以。”

“这个……”凌波犹豫着，心中暗自嘀咕，这轩辕晨曦古灵精怪，明显是有阴谋，却防不胜防，“少主若真想学琴，何不……”

“啪”一声响过之后，那古琴已然摆到了桌上，“这可是上好的梧桐木古琴哦！若没诚意我会如此破费吗？”

凌波拿她没办法，骤然转身离去，却被她忽然拖住，死拉着不放，“师傅！师傅别走啊！”这哪里是什么南疆第一大派少主，完全就是个无赖妮子。

见她蹙眉不语，晨曦暗暗得意，猛然扑了上去，却没想到这鲛纱如此娇嫩，不等她开口，只听“哗啦”一声脆响，凌波半个肩头已然显露于从目。

“你！”突如其来的窘迫，让凌波差点儿没背过气去，面色青绿地怒视着她，却又不好对她发火，“我的晨曦少主，您就饶了我吧！这叶榆城中的琴师多的是，您何必如此欺辱我呢？”整理着衣服，凌波满面愠怒，想要离开，却还是被她拉住了。

“不就是件衣服吗？我赔还不行吗？不过……”突然，她一脸的邪笑，凑近了她的耳边，“若是凌波姐姐能将卷龙玦物归原主，那又何止是这件衣服呢？姐姐不是说您那位‘傻弟弟’很喜欢本少主吗？其实我也很喜欢他，若是能够让他带着卷龙玦与我一同回天阙山去，想必我那宗主老爹也不会反对什么吧！将来的宗主之位，也是他的，这样难道不好吗？”

此言宛如惊雷，震得凌波头皮发麻。好可怕的晨曦少主，为了卷龙玦连自己都能出卖，也不知这轩辕世家到底是怎样的家庭，竟然将玉玦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神龙剑宗！江湖第一大派，宗主可谓是南疆的无冕之王，加上有这么聪颖的晨曦少主辅佐，只怕是想要改朝换代也未尝不可，那小子也不知何时修来这样的福气，只怕是祸非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