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竟然又来了,而且还赖着不走,整整一天都待在凌波的房中,让他有事儿想要与大姐商议都不成,只能远远地躲在角落里窥视着她们,直到双腿发麻,天色渐暗,而她却似乎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凌波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切,不时悄悄望向窗外,却又不敢惊到这猴儿还惊的晨曦少主。只能借口离开房间,而她却似乎比那贴身膏药还要厉害。就连上茅房都一直跟随着她,真是不知她到底怎么想。
“晨曦少主,这天都黑了,您是否……”望了一眼窗外,凌波拉长了声音,刻意提醒着,眼角余光扫过晨曦那精致却无赖的脸,不禁暗暗摇头。原来以为她不过是一时兴起,最多一两时辰便会离开,谁知她竟如此执著,宛如附骨之蛆。
“啊呀!”晨曦长长地伸了个腰,双腿随意地摆放在了桌案下,忽然向后一倒,躺在了竹席上,随意得好像在自己的闺房,“凌波姐姐,我好累哦!能不能让我在这儿躺会儿呢?”
看着她那随意的样子,凌波不禁浅笑,一日与她接触,竟然发现她其实也是个学琴的奇才,虽然表面看上去她很调皮,但学起东西却极为认真。原本对于她的戒心,也在爱才之心下渐渐淡了,甚至曾闪过收她为徒的冲动。
然而她毕竟是神龙剑宗的少主,身份的高贵让她终于还是打消了那可笑的念头。
“晨曦少主,您在我这躺着好像不大好吧?”毕竟这儿是青楼,她虽然一身男装,可依旧是个水灵的女儿家,且身份又如此特殊,若是被人看到,会是怎样的想法?
晨曦却并不这样认为,来时就已想好,既然她是赏金猎人组织的成员,就必定要与其组织的人联络,那便来个二十四小时贴身纠缠,再加上从大祭司二叔的法决书上学来的三脚猫法术,就不相信她能做到滴水不漏,总有办法会让她开口。
“唔?”晨曦是轻哼一声,享受着鲛奴轻柔地按摩着肩,闭着双眼昏昏欲睡。原来她有个习惯,便是每日午饭之后定要睡上一会儿,然而今日却因为要盯着凌波而无法入睡,直至此时已是困到不行,倒在竹席之上再也不想动弹。
见此情形,凌波心中暗喜,起身准备悄悄离开房间。忆洋欲追,却被晨曦一把拉住,再看她那如水的双眸,哪里有半分迷蒙,明显清醒着呢!忆洋顷刻之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继续着手中的活儿。
凌波虽然谨慎,在离开之前再三的回头,却也没能发现有什么异常,这才放心离去。
出了房间,沿着走廊向着后院急走,她知道有人已在那儿等了她很久,可这要命的贴身膏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目送着凌波离开,晨曦狡黠一笑,翻身坐起,吐出几片茶叶,对着忆洋伸出了拇指,“好姐们儿,够聪明!本少主的心思,你是越来越明白了。”忆洋笑了笑,并不多言,指着凌波离开的方向小声地说:“我听她的脚步,应该是去了后院。”
柳眉,“真是好姐们儿,我爱死你了!”说罢,笑嘻嘻地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再说凌波自以为甩开了她,穿过了纷扰的莺燕,来到了后院门外深巷中大树下,举头环视着四周,确保无人跟踪之后,这才轻轻击掌。
果然树上一道白影,宛如飘飞的落叶,须臾间飞落枝头。凌波轻笑,“看来这屋檐很适合你嘛!整整一天哪儿都不去,是在偷看那小妮子吧?”
听闻此言,李余晖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大姐,您就别兄弟开玩笑了。今日前来是因为洛云大哥让我来问您,过两天又是重阳了,咱们今年要‘祭祖’吗?”
凌波微微一怔,柳眉轻锁,带着几分彷徨。数年来,每到这个时候,总会勾起她无限的神伤。
那年也是重阳,秋天的京城枫叶如同火一般的灿烂,登高而归的少女,掀开车帘,欣赏着车外的景色,然而却见那宿命中的他,正驻足于枫林树下昂首哀叹。片片飞落的红叶,宛如纷飞的蝴蝶,点缀着林间的他,勾勒出让她永远都无法忘记的美景,然而却也是她心底永远也无法释怀的悲哀。
或许是因为好奇心的使然,马车停在了路边,少女提着罗裙走下车来。黄昏中,他那回眸一笑,仿佛阳光普照着大地,瞬间击起了她心底的万顷涟漪。
“大姐!”突如其来的呼唤,击碎了她的回忆,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方才所见的一切,原来只是一场虚梦而已。
“嗯,还是回去一下吧!都一年没有回去了,也不知‘家里’如今怎么样了。”掩饰着窘迫与失落,凌波淡漠地说着,目光却眺望着远方。
早已见惯了她的惆怅,李余晖对此并不好奇。因为他知道,那个方向有着她最美好的回忆,却也是最悲伤的痛苦。他不会去问起,以免让她伤心。
收回目光注视着他,有时也会感觉这“弟弟”格外的可爱,特别在他微笑的时候,竟然能从他的眉宇间,看出那个人的影子。
“告诉洛云,有事儿让他亲自来问我,不要老是让你来传话,这算什么呀?”绷起了脸,凌波带着几分愠色,“他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呃……”他怔住了,显得有些尴尬,“洛云大哥他……”
“不必再为他解释了,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两面为难。”
此言让他有些尴尬,窘迫地笑了下,微微扬起了唇角。然而就是这一刹那,却让她再一次地失神,果然与那人很像,只是在他的脸上却少了些许成熟。或许这也是他的安排吧!要用这种残酷的手段来处罚自己。
面对着她失神的目光,他缓缓收起了笑容,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知为什么,总是感觉其实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坚强。
“大姐,既然如此,兄弟就先告退了,‘祭祖’事宜还请大姐早作安排。至于洛云大哥,我会转达您的意思,不过他是否愿意来见您,那就只能看他是怎么想的了。”说罢,对着她轻轻抱拳行了个礼,转身便要离开。然而凌波却突然叫住了他,“小晖,我这有儿有单生意,你想不想听听?”
“噢?”他一怔,虽然自上次天阙山回来之后,便想过要退稳,然而多年来职业的习惯却依然对此充满了好奇。
“呵呵!”凌波淡淡一笑,负起了双手,“你呀!其实还是无法割舍这星魂剑吧?”
“呃……”他皱起了眉头,“其实……其实除了干这行,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
“做南疆之王!”她骤然开口,却吓了他一跳,怔怔地凝视着她,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姐!您开玩笑吧!我只是赏金猎人而已……”然而未能将话说完,却见她一脸的认真,丝毫不像是在与自己看玩笑,顿时心中一惊,莫名的感觉事情似乎并不如想像中的简单。
“呵,怕了吗?”凌波却在此刻骤然一笑,退却了方才的严肃,宛如真是玩笑一般,“还真是少见你能有如此表情,还真亏得那妮子开得出这惊天价码。”
“什么价码?谁的生意啊?”急切的追问着她,他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就是轩辕晨曦那妮儿呀!她说只要你将卷龙玦还给她,她便嫁给你,并主动让出神龙剑宗少主之位,将来接掌神龙剑宗,那你不就成了南疆的卫冕之王了?”
“啊?”听闻这话,他脸上竟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大姐!她疯了,您竟然还相信她的话。卷龙玦已然出手,她又是少城主的心上人,就凭她这一面之词,哪能出得起这个价呀?再者,神龙剑宗轩辕家族乃是世袭的宗主,即使是她愿意如此,可宗主轩辕朔月会怎么看待?这明显是个圈套,若真答应帮她找回卷龙玦,跟她一同回天阙,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呵呵!”凌波莞尔,“看来你还没有被她迷晕啊?这妮子狡猾得很,不过长得倒是娇媚可爱,倘若你真能将她收服,或许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儿嘛!”
李余晖更窘了,脸红得厉害,心中自然明白,她可是轩辕朔月的掌上明珠,而自己不过是个赏金猎人而已,上一次的邂逅,已是上天有意地捉弄,既然早已决定将那感觉深埋心底,又何必再去自寻死路呢?
“好了,此事至此为止,还是说说‘祭祖’之事吧!你告诉洛云,让他务必出来见我一面,此等大事再容不得他任性妄为,又不是孩子,难道还分不清轻重缓急吗?”凌波愤慨,对于洛云的避而不见,让她心中极为不爽,如若不是看在共事多年的分上,或许早就不会再对他客气了。
“是,大姐!”李余晖略微抱了抱拳,脸上的红晕随即退去,回身准备离开,却隐隐感觉到了那双藏在角落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