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佳艺半闭着眼,没有睁开,倏地开口道。
“来了也不进来坐坐?”
语气带着一丝戏谑,清楚无比的传入门口那人耳中。
一身黑衣,带着面具的林隐随即走了进来,直接在她面前坐下。
银色面具在夜色中透着一丝冷意,而嘴角的弧度,却很是温和。
“看你似乎很累啊!”
丁佳艺朱唇微掀,依旧眼眸半闭道。
“每天不是跳舞就是跟人耍心斗眼,能不累么?”
说着,丁佳艺伸了个懒腰,双臂直举,皓腕却立即被一只大手抓住。
丁佳艺这才睁开眼睛,歪着头打量着他。
“每次你出现的机会都是恰好,让我不得不怀疑,我身边是不是有你的。”
她这话并不是疑问,也没有让对方回答,旋即又道。
“云月坊内的情况比我想的要复杂些,短时间内还不能动手。”
林隐点了点头,这一点不出他的意料。
云月坊并非表面上这般简单,否则的话,这些年他派进去的那些女人,早就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如今云月坊内,大部分都是待了五六年,女官多是七八年,很少有人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我这些时日偷偷查探过,只有三个人,二十年前就在了。”
“坊主凌霄,女官文雁,还有一个叫做玉珑的低级女官。”
“现在我已经接近了文雁,暂时取得其信任,不过还不是时机询问。至于坊主,她大多时间不在坊内,实在很难接触。”
丁佳艺有些无奈。
进入云月坊的这二十来天,她每天白日要练舞,晚上又要去冷宫,本就疲惫,还要悄悄探查消息,用殚精竭虑来形容都不为过。
而她回到小院,最主要的原本却不是为了看三个丫鬟,而是等他。
这是两人之间的约定,一个月内丁佳艺必须要向他禀告一次。
丁佳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自己在身份上还是他的下属,所以这会儿说话的时候,也是十分冷静,不带一丝感情。
只不过,她自认为做的很好,看在林隐眼中却还是有着一丝不爽。
将那只洁白皓腕放在手中轻轻一捏,林隐面具下的眉头微微蹙起。
丁佳艺有些奇怪他不说话,歪头望着他。
“怎么了?”
“你太累了。”
听到这话,丁佳艺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笑的很是欢畅,眉宇间的疲累愁色一扫而空,似乎,这句话让她身心极为愉悦。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面对丁佳艺那闪亮的眼眸,林隐不由移开目光,轻咳一声。
“这两天好好休息吧!云月坊的任务,不急在一时。”
丁佳艺心中更是奇怪离开,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如果任务不急的话,那他那会儿为何这么着急把我送进去?
耸了耸肩,身体一滑,靠在软枕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丁佳艺毫无顾虑的将自己的双腿搭在了林隐身上。
“那我先睡一觉,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
林隐脸色一黑,哪怕带着面具都能感觉到他现在很不爽。
就在他想要开口说什么时,却发现丁佳艺呼吸平缓,竟是已经睡着了。
看着她此时安静祥和的容颜,林隐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也变得缓和下来。
那双嫩如白玉的双腿,似是没有重量般,搁在他腿上。
裙摆并没有遮住她全部的双腿,布袜已然褪下,露出了那晶莹的双脚。
这双脚并不大,十个脚趾头犹如最圆润的珍珠,粉嫩无比,让人忍不住伸手抚摸。
而这念头一起,林隐没有多想,竟是真的伸出了手。
入手有些凉意,却没有想象中的柔软,而是带着一丝坚韧。
常年跳舞的人,身体就算再柔软,脚上却还是会暴露一些东西。
很快,林隐摸到了一道伤疤,再次眉头一皱。
低头一看,在那脚踝以及脚跟处,有着一片青紫,贴着一块膏药。
这显然是她在练舞时候受的伤。
这种伤其实对于舞姬来说很寻常,丁佳艺也没有放在心上,云月坊的舞姬们,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伤痕。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伤看在林隐眼中,却分外刺眼。
当丁佳艺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周围没有一片光亮,而那个黑衣男子,也已不在。
丁佳艺坐起身,叹了口气,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声叹息是因为什么。
睡的倒是舒服,肚子却有些饿了。丁佳艺叫醒了红意,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汁撞奶,又吃了几块点心,脸上才露出满足的神情。
“看小姐这样,难道云月坊里的东西不好吃吗?”没有了外人,在丁佳艺的坚持下,红意也坐了下来,捧着一小碗姜汁撞奶,好奇的问。
丁佳艺很没有形象的拍了拍肚子,露出一抹笑容来。
“宫里的东西精致是精致,味儿也还行,但每天吃的都是一样,再好吃的东西,连着吃了二十天也会腻啊!”
说着,丁佳艺抓起桌上的一块蜜饯丢进嘴里,享受着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再说,她在云月坊每时每刻都是警惕,哪有什么心思吃东西?
所以回到小院的这两日,让丁佳艺格外珍惜。
吃饱喝足之后,丁佳艺又睡了会儿,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而她一醒来,锦瑟神色怪异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
丁佳艺坐在梳妆台前,拿着紫檀木梳不紧不慢的梳理着头发,漫不经心问道。
“我刚才在门口遇到个人,说是有位大爷让他把这东西送来。”
锦瑟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
丁佳艺放下木梳,疑惑的看着那包裹。
包裹不大,用着不起眼的灰布包了厚厚几层。
“谁会以这种手段送东西给我?”
丁佳艺嘀咕了句,伸手接过,打开包裹。
打开一看后,丁佳艺却愣住了。
里面有几个瓷瓶,一个木匣,还有一张薄薄的纸。
几个瓷瓶大小一样,只是瓶塞颜色不同,而那纸上,写的是这瓷瓶中药膏的作用。
“这是冰肌万骨膏?”
锦瑟一看到那木匣中的药膏,忍不住惊呼出声。
丁佳艺看着手中那晶莹如雪,带着淡淡香气的药膏,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那家伙……送东西也不当面给,真没有诚意。”
嘟囔了声,丁佳艺却很快将木匣瓷瓶收了起来。
锦瑟看着那纸上的内容,说道:“小姐,这些药都是治疗外伤的,擦伤、扭伤、骨折分门别类,记得十分详细。”
丁佳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腿,想到腿上的青紫,心想:难不成那家伙昨天晚上把我的腿看光光了?
倏地,丁佳艺脸上浮现出一丝酡红,见锦瑟没注意到,急忙拿起面前的胭脂花粉,假装在自己脸上涂抹。
“是好东西就收着吧!分出一些我带走,这些天练舞还真挺累的。”
锦瑟想到幼年被师傅严厉教着练武时的情形,深有感受的点了点头。
当丁佳艺回到云月坊时,众人看她的眼光却是变得不一样了。
晋安王府一行,几乎谁都知晓,丁佳艺受两位世子欣赏,被单独叫了过去。
而那卢玉儿虽然被关了禁闭,但丁佳艺和晋安王世子早就相识的小道消息还是很快传了出来。
丁佳艺自己都没料到,自己竟是一下子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坊中的人们,或多或少改变了态度,对她变得十分和善,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可她们越是如此,丁佳艺心中就越是警惕。
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她这般好,就如卢玉儿一样,这些人心中自有打算,能进入云月坊的人,不会像表面那么简单。
因此,之后的日子丁佳艺越发的小心翼翼,越发的谨慎行事,除了必须的练舞外,她几乎足不出户。
当然每到夜晚降临,她还是会在文雁的带领下,穿过云月坊,来到那座冷宫,见到那位幽静的女子。
几天后,又有某勋贵家举办宴会,邀请云月坊之人前去,而在邀请的名单中,除了几名早就出名的舞姬外,丁佳艺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对此,嫉妒、羡慕、暗恨的皆有之。
面对这些眼光,丁佳艺却是依然表现的十分冷淡。
云流阁内,文雁看着眼前众人,又看了看手中的名单,一向冷厉的脸上神情莫测。
“这位鲁尚书乃是出自清城鲁家,平日与我们并无太多往来,不过既然鲁大人直接点名了,那你们几人都必须到场。”
说着,文雁的眼神一扫,在丁佳艺身上停留片刻。
“日子定在十天后,还有不少时间,这几日就由丁佳艺安排你们表演的舞曲和顺序。”
文雁此话一说,下方顿时响起一阵骚动。
点名的几人,都将目光投向最后的丁佳艺,眼中惊异、不服和恼恨掺杂。
“管事,我不服,凭什么让她负责我们?她不过是个新人,连最普通的几支舞都还没练熟,还能安排我们不成?”
这时,前方一名明眸皓齿的女子突然开口道。
丁佳艺认得这女子,她叫玲香,在一众舞姬中舞艺尚可,却靠着一张妩媚脸蛋跟不少人暗中勾搭着。
显然,她认为自己是最有资格做这次的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