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人的心理变化,加之适当的语言。使其产生并诱发激动、愤怒、渴望等一系列情绪。从而使之能够在自己的语言趋使下,自动成为被“奴役”的工具。这就是所谓的“黑暗心理学”。也是赵天自从身入人世后,学到最有用的知识之一。
“就说我郝虎吧!坟地里头的,那是我嫡亲的爷爷。当年,买这块儿地的时候,林林总总花了两千多。那还是在十年前。这钱,放在银行里,说贬值就贬值。那个时候的两千还能买块坟头地。现在呢,没个千把万的,就在这城里。谁他妈会卖给同样大小的一块地呢?”
这话,顿时引起了一阵附和的共鸣。当下,偌大会场里,响起一片粗言秽语的叫骂声。
“咱们虽说混黑道,走黑路。可也从没捞过界。他“俊伐”公司走他的白道,跟咱们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可这帮狗杂种,偏偏要来这么一手。非但不给钱,还要强买强卖。妈的,他以为他是玉皇大帝,什么都能不按规矩乱来?我郝虎没念过几年书,可道理还懂:谁***要从老子嘴里虎口夺食,我就连他整个人毛一口吞了!咱穷、咱黑,却也要穷的有骨气,黑得有脊梁。谁要挖我的祖坟,老子就先埋了他全家————”
混黑帮的,本就是一群楞头青。
“俊伐”公司的事情,他们当然有所耳闻。这帮平日里只会砍砍杀杀的主儿,在家连个油瓶儿倒了也不会动手扶一下。现在却被郝虎随便几句话煽动地“嗷嗷”乱叫。这与他们本来的性格。说话人的身份。其实有着莫大的联系。
说话,讲究一个对味儿。
俗话说:“物以类聚”。
换了是家中长辈,或者某个警察循循善诱,苦口婆心说出这番话来。他们肯定不屑一顾。
郝虎是谁?
那是同为黑帮的黑头,堂堂“黑虎帮”的老大。虽说手底下人不多,可毕竟是道儿上混的。说话,还真***对味儿。
赵天之所以自己不现身,然而让郝虎抛头露面。为的,正是如此。
这个道理,其实非常简单。
传销的害处。很多人都知道,也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然而。当他们自己真正亲身听过所谓地“传销大师”高谈阔论一番“洗脑”之后。原本的那一点点防范之心,恐怕也会彻底抛在脑后。
为什么呢?
就因为说话地人和自己对味儿。那话说的。自己爱听。
“人家要从咱们手里抢钱!大伙儿说————该怎么办————”
气氛,诱导得差不多了。郝虎环视一下四周,使出吃奶地力气吼道:“说啊!***是个带种男人的话,就给老子说————”
“杀他***————”
“割了那杂种的烂**去喂狗————”
“谁敢刨我家的坟,我让他全家断根————”
诱导的力量,相当可怕。
会场里上千号人,顿时被莫名地气氛激动得。仿佛一群饿了几天没东西吃的豺狼。正在四下地嚷嚷着商量要撕开某人的肚皮,拉出一串子内脏大块朵颐……
公墓发生的冲突,仅仅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几天,“俊伐”名下所有的楼盘工地,不约而同都遭到了意外的袭击。
从最先开始地工人被打伤,发展到集体哄抢工地上的建筑材料。再到之后破坏相关的工程设备……一桩桩。一件件。使得“俊伐”高层简直有火没处发,却又根本无可奈何。
有事儿,就报警。
这已经是所有人。在遭遇突发事件时地第一反应。
然而,即便警察来了,也根本没用。110接警,按理总要问清楚具体事发地点、原因、人员等等。很奇怪,每当这个时候,“俊伐”的员工,总会从电话的那一端,听到一声颇为古怪的“哦!是俊伐地产啊……”
那语气,似乎很不屑,也带有几份莫名其妙的欢愉。
报案者很快发现:打110求助,根本没用。
警察不是没来,而是来得很晚。真的实在太晚。
从拿起电话报警,到闪烁警灯,涂装黑白相间的警车出现。其中需要的时间,绝对不会少于一个小时。有些时候,甚至更久。
一个小时……足够闹事者跑得连人毛都没影儿了。
很明显,警察在故意拖延。
没费太大的力气,吴峻已经从各方面汇聚的消息里,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烈士余珏的名字,也终于得以出现在“俊伐”高层管理者的案头。
警察,属于治安的维护者。在这个过程中,必不可少会牵涉到暴力因素。
有暴力,就有人身伤害。就会出现烈士。
可是,某一天,警察忽然发现:自己苦苦维护的对象,竟然反过来抢夺本该属于自己的利益。那种愤怒且绝望的心情。自然可想而知。俗话说:“兔子急了还要咬人”。
在赵天的暗中策划下,烈士余珏的故事,已经在这座城市的警察系统内部传得沸沸扬扬。加之整个派出所,包括所长王浩东在内的现身说法。几乎所有的基层干警,都已经对吴峻下属的“俊伐”集团。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敌意。
报警是吗?老子就是要故意拖延时间。
理由?很简单,路上塞车老子来不了。
有种,去上面告我啊!
你***“俊伐”不是仗着有钱乱吆喝人吗?那就让闹事儿地把所有工地全部砸烂!让你***公司彻底破产!
其实。如果这个时候,清楚状况的吴峻,能够主动退让一步。主动向王浩东及余珏的家人道歉。并且承诺赔偿一切相关损失。那么,事情的结局。也许不会太糟。
可是,心头的怒火与上位者的骄傲。都使得吴峻放不下面子,做出类似举动。
他总觉得,自己是社会的精英。属于掌握大量财富的那一小撮“上等人”。
如果世界非要以钱财的占有量多少为标准,将人类划分为三六九等。那么,自己无疑是距离金字塔尖端最为接近地“贵族”。
黑道的混混也好,白道地警察也好。在他看来。都是一帮口袋里没钱,又穷又横的渣子。
因此。他非常大胆,也极其危险地做出了最后地决定:不向任何一方妥协。不向任何人认错。反正老子有的是钱。想找麻烦是吗?老子奉陪到底————
不就区区一个烈士吗?烈你妈个逼。要是活着没死,也就是条又穷又酸又没钱的狗!
吴峻绝对不是那种狂妄至极的人物。
在他事业刚刚起步的那几年,他非常明白“隐忍”的道理。也能为了大局着想,主动放下尊严和所谓的脸面。给那些手握大权地人们,当牛做马。
人的心境,是会随着环境而改变的。
当他拥有越来越多的钱,掌握越来越丰厚利益的时候。忽然发现:权力。其实就那么回事儿。你有钱,就能买别人的命。牢牢捏在自己地手心。
他相信,就算没有那些该死的警察帮忙。一样能够摆平这件事。
老子有钱,老子怕谁?
不就是几个黑帮嘛!老子出钱请几倍的保安。看你们还能怎么折腾?
于是,黑帮与“俊伐”地冲突愈演愈烈。本该出面制止的警察,却乐得坐在旁边看热闹。
半个月后。事情的状况,已经发展得尤为严重。遭遇材料哄抢的工地,几乎连正常开工都做到。现场的公司保安。只能疲命于楼盘附近。驱赶身份不明的破坏者。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自己的辛苦,根本就是徒劳。
动力电缆被截断,钢铁机架被人用强酸腐蚀,建筑材料大量丢失……最可怕的,那些黑帮,竟然在工人食用的饭菜里下了大量泻药。虽然不会致命,可造成的影响却极其糟糕。许多心有余悸的工人,纷纷离开公司。声言:“我要钱,更要命。”
这还是被赵天严格制止“太过出格”举动的结果。按照某些肆无忌惮的黑头的想法:他们甚至想弄点炸药,在那些半成品的待建楼房里。玩玩大号炮仗什么的……
新招的保安人员已经就位。但是,几次冲突下来。除了增添大量残废的伤患之外。吴峻根本就没有收到任何好消息。
黑帮砍人,心狠手辣。
保安则有所顾忌,不敢下手。
砍掉几个人的手,在挑断几根脚筋。有了这些半死不活的“榜样”,没几天功夫,各个工地新招的保安,活像惊弓之鸟,顿时跑得干干净净。
赵天明白:现在的吴峻,肯定焦头烂额。他可能已经非常后悔此前的决定。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自从决定与“俊伐”为敌的那一刻起,赵天就打定主意:要用吴峻的人头,到余叔的坟前做活祭。
几天后,“俊伐”的股票,被人恶意打压。股价一落千丈。
这是吴峻最担心,也是最害怕的事情。
股票一跌,意味着自己的公司正在大幅缩水。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钱,也化为泡影。
这比黑帮的骚扰,更可怕、更恐怖。
“给我查————我要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恶意收购?究竟是谁在搞鬼?”
当一叠厚厚的材料摆在吴峻案头的时候。他那不堪重负地脑子里,仅仅只有四个字————“赵氏集团”。
赵氏?我怎么会得罪了赵氏?
“俊伐”与赵氏,根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不过界的啊?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可吴峻仍然还是决定:亲自出马,向赵氏问个明白。
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这个时候,公司已经没有任何流动资金。而且,银行的贷款,也必须在近期归还。
赵氏集团的总经理室里,年纪轻轻的赵逸,身着一袭黑色的衬衫。乍看上去,好像一个未经世故的公子哥。
吴峻铁青着脸,坐在侯见室里的沙发上。面前。是一杯早已被反复冲泡得发淡的普通绿茶。
他在这里,已经被整整晾了几个小时。光是喝到肚子里的茶水。已经让他在厕所里冲了几个来回。
若是换在平时,他早就站起身来甩手走人。
堂堂“俊伐”公司地老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可是,人在屋檐下,哪儿能不低头?
何况,人家手里,现在还捏着自己地喉咙……
“对不起,手上的事务,刚刚处理完。”
听见门响。看到被秘书带进屋来地吴峻。赵逸只略微点了点头,随意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吴峻也不推辞,径直一屁股坐下。脸色复杂地望着眼前儒雅的年轻人。
在他看来,赵逸不过是个继承父荫的小娃娃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所谓的商业对手。
赵氏资产,超过“俊伐”太多。如果赵家人当真想要合并自己的企业。对于目前的困境而言,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黑帮这个烂摊子。如果真能由赵氏接手。自己也好乐得清闲。
当然,收购地价钱,绝对不能少。
大鱼吃小鱼这种事情。在商界司空见惯。吴峻也有完全的心理把握。他只想在可能的情况下,得到最大的利益。
“我有个朋友,想见见你!”正想见,冷不防对面的赵逸,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朋友?”吴峻有些疑惑。
赵逸点了点头。轻轻按下手边的一只按扭。随着一阵推门动响,小乞丐赵天地身影,已经出现在宽大的办公室里。
“你是……”
这人的面相,实在陌生,吴峻想破脑袋,也不觉得有任何熟悉。
“与你公司做对地,就是我!”小乞丐丝毫不想掩饰。
“你?”吴峻的眼睛,顿时瞪得斗大。
“对!”赵天回答的异常干脆:“顺便告诉你一点。余珏,是我的叔叔!”
如果此时有一台摄像机,记录下吴峻脸上的全部变化。那么,这段录像拿出去,相信肯定能够一举夺得某个诸如“表情大赛”之类的奖项。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暗中潜藏的对手。居然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小娃娃。
既然事情已经明白,吴峻的胆气,反倒壮了几分。面色也不由得有些狰狞。“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在背后阴……”
“不要误会!”赵天根本不让他把话说完:“我之所以来这儿,并不是想与你和解。更不是为了打击你的自信心。嘿嘿嘿嘿!实际上,现在的你,不过是烂咸鱼一条翻不了身。我不过是来带你完成最后的程序罢了。”
“最后的程序?”吴峻有些不解。
“没错!”小乞丐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用最平淡的口气道:“我要你到余叔的坟上磕满九九八十一个响头,认错。最后……自杀。”
此话一出,不要说是吴峻。就连旁听的赵逸,也神色骤变。仿佛不认识般死死盯住了他。
“你,要我死?”吴峻只觉得好笑。区区一个小娃娃,居然满口大话。
“对!”赵天并不否认:“除了死,你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
饶是吴峻涵养再好,也无法忍受这种近乎玩笑般的闹剧。
“侮辱活人,是死者的权利。”小乞丐丝毫没有动怒,依然以最冷静的口吻,慢慢说道:“我没逼你。你可以选择不死。不过,你似乎忘记了一点————你还有别的家人。”
吴峻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莫名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