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即将擦肩的时候,他伸了个懒腰,匆匆一瞥之下我看到他脖子上戴的那枚翡翠观音。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一声「许至君」惊醒了他,可是也已经晚了,在他看向我时候,我们的正好擦肩而过。
我们两个人僵硬的反着身体看着渐行渐远的对方,像两具化石。
我忽然笑了,我跟这个人,还真是有那麽一点渊源,这样都能碰到。
我到山顶上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却不知为何心里涌动莫名的悲伤。
蓝天白云,大树小草,你们知道我心里住着一个人吗。
林逸舟,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网上广为流传的《女人必须知道的138件事》其中有一条是:有望得到的要努力,无望得到的不介意,则无论输赢,姿态都会好看。
我觉得将这138条守则总结出来的是神人,能按照这138条守则生活的是众神之神,完全可以考虑再弄个「封神榜」出来嘛。
我曾经觉得康婕陷入恋爱时智商是0,然而当我自己陷入跟林逸舟的拉锯战之後,我无比悲哀的发现,我比康婕更不如。
我是智商200,情商为0。
那些道理,那些准则,那些前辈耳提面命,言传身教的经验,我明明都有牢记过,可是一看到林逸舟,一看到他对我笑,我就什麽都忘了。
如果让林逸舟一边抽烟一边对着我笑,10分钟之後你问我叫什麽名字,我可能会回答你:啊……让我想一想。
那个下着大雨的黄昏,我以倾盆的颤抖,灭顶的永不回头,一脚踏入雨中。
我只看到眼前那个人,灰色的卫衣,胸口一个小小的NIKE标记,跟我同一个牌子的wrangler牛仔裤,咖啡色的三叶草板鞋,撑着一把格子伞,笑着对我说:「今天不想开车。」
他嘴里吐出来的烟消失在氤氲的雨中,我忽然鼻子就酸了,我摇摇头,然後义无反顾的朝他跑过去。
我不再信奉任何人,那些好心的规劝,那些装腔作势的教条,那些无关痛痒井然有序罗列着的《女人必须知道的138件事》,都给我见鬼去吧。
什麽「有望得到要努力,无望得到不要介意」,我在爱,已经无暇顾及姿态。
★[5]有些人就是这样的,自己是蛆,就觉得全世界就是一个大粪池。
回到林逸舟的家里,我们各自有一半身体被淋得湿透了,他一边扔乾毛巾给我,一边嘟嘟囔囔:「叫你靠紧点你不肯,靠紧点你会死哦。」
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老实承认:「真的会死,紧张至死。」
他侧过头来看着我,嘴角不自觉的挑起来,我确实有这个本事,让他一看到我就觉得心情很好。
房间在暖黄色的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暧昧,我十分不识趣的打破了这个气氛,在他伸出手来刚刚触碰到我的脸颊时,我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这条毛巾有别的女生用过吗?
他的手就那麽直直的收回去了,嘴角那点笑意也没有了,瞪了我一眼之後径直走向了浴室,关门的时候我听见他大声说:「不知道多少女生用过了!」
我这叫自取其辱吗?
完全就是「自做孽,不可活。」
我气鼓鼓的把那条印有可爱小熊的毛巾扔在地上,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件林逸舟的衬衣要换上,就在我脱掉外套的时候,我看见了这个锁骨下面的刺青。
那个跟他肩胛骨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的刺青。
我忽然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於是在他换上浴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眼前这惊悚的一幕:我——程落薰,豆蔻年华的美少女,仅仅用一条白色的浴巾包裹着身体从胸部至大腿的部分,明眸皓齿望着他笑。
我真的没有想到,传言驰骋欢场所向披靡的林逸舟,他居然脸红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什麽,他就把刚刚擦过头发的那条毛巾狠狠地甩在我脸上,恶声恶气的说:「你这是『赤果果』的勾引!」
我想了一下,原来他说的是「赤裸裸」,真是个文盲!
他背向我,我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和眼神,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我长这麽大,还从来没有心甘情愿在任何一个异性面前袒露成这样,哪怕是以前炎炎夏日康婕拖着我去游泳我都穿得比这多。
一想起康婕,我的心脏好像被一条小虫子在啃噬。
这条小虫子蛰伏的时候,你也许会在某一些时间忘记它的存在,可是只要它一旦苏醒,在那些蜿蜒曲折的回忆里游走的时候,这种难过就会争先恐後的从你原本以为已经尘封的记忆匣子里抖落而出。
冥冥之中我知道,我跟康婕也好,跟罗素然也好,总会再走在一起,而现今缺乏的,只是一个合适的契机。
然而後来当那个契机来临的时候,我又无比悲痛的想,如果可以让我选择,我宁可我们的人生从此陌路,也不要看到神经大条的她和高贵优雅的她,那些脆弱和痛苦的泪水。
我鼓起勇气走到林逸舟面前,他装腔作势地玩弄着他的PSP,头也不抬的对我丢了一句:「滚开好吗。」
谁都能看出来他是故作镇定,我伸手挡住PSP的屏幕,直直的看着他微微发烫的面孔。
他终於败给我的偏执,恶狠狠地瞪着我说:「你到底要干什麽啊!」
我笑了,他那个虚张声势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发笑,我指着自己的刺青说:「你看,是不是很眼熟?」
当然眼熟,无数次他背对着镜子赞叹「杰作」的图案,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呈现。
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无比震惊,而表情也在那一瞬间变得非常柔和,他看着我的刺青,我看着他的眼睛,时间就此停滞。
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知道我多珍惜这片刻静谧。
过了很久很久,他伸出手来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里有藏都藏不住的宠溺:「蠢货。」
原本很亲密的举动伴随着这句不伦不类的昵称让我有点啼笑皆非,眼泪无端就在眼眶里凝聚起来,真是说不清楚为什麽,是我太感性了吗?
可是就是很想哭啊。
真的真的很想很想哭啊。
根本说不清楚原因,就是觉得美好,所以想要掉眼泪。
我暗自骂了自己一句「矫情」,然後,门铃响了。
他一边走向门口一边跟我说:「应该是送外卖的,别怕。」
我看着他的背影嗤之以鼻,我怕什麽啊,我一直就以「未来的林逸舟太太」自居,一个送外卖的又不是警察,我还怕他盘问我们的关系吗?
然而我和林逸舟都没想到,这个送外卖的送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我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在第一时间之内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林逸舟惊慌粗鲁地阻止她进入卧室,可是没有用,一个陷入爱慕又口齿伶俐的女生根本不是任何人挡得住的。
於是,我们两个人就在这样极其尴尬的情况下面面相觑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我这副模样,眼神从震惊到镇定再到了然於心,我想要解释点什麽,可是目睹了她的眼神变化之後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跟她解释。
她的脸上浮起讥诮的笑:「不好意思啊,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你们的前戏了吧?」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自己是个蛆,就觉得全世界就是一个大粪池。
我清了清喉咙,端出了正室范儿:「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麽下流。」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真想问问这句俗话是哪个俗人说的!
此时抱胸而立的封妙琴那个样子不仅是想打我,如果允许的话,我想她会杀了我。
她脸上那抹讥诮的笑更深了:「只怕比我想得还要下流吧。」
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原本就已经剑拔弩张的气氛,我裹了裹身上的浴巾,忽然也笑了,我说:「就算我们真的怎麽样了,也不关你的事啊,你是他妈?要捍卫他的贞操?」
封妙琴的笑容终於消失了,她敌视着我,胸前剧烈地起伏着。
林逸舟站在一旁对我们两个泼妇的明枪暗箭表现得不知所措,最後他只好连拖带拉把封妙琴从卧室里弄了出去,我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说了些什麽,我也不想知道。
片刻之後,我听见关门的声音。
林逸舟再进来的时候我随手操起枕头就朝他砸了过去,他一把接住枕头,却接不住我的怒气:「你背着我,跟我的朋友偷情!」
他也火了:「我操,她胸还没你大,屁股比你还平,我要偷情干嘛找她啊!」
我一听更火大了:「你怎麽知道她胸部没我大?你摸过啊!」他冲过来把我的头摁在床上,用枕头使劲抽我,边抽边说:「老子用眼睛看的,目测,懂不懂,蠢货!」
他力气真大,我彻底放弃了反抗,我琢磨着他再抽两下我身上的浴巾应该就要散开了。
我们两个人仪态尽失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这次他比我还愤怒,从床上一跃而起,嘴里一边念着「有完没完啊」一边冲出卧室,我麻利的爬起来整理形容,几分钟之後,他笑眯眯地进来了。
他说:「这次真的是送外卖的,嘿嘿。」
他送我回学校,我下车之前他突然叫住我,往我手里放了一把钥匙,我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嬉皮笑脸地跟我说:「有空去帮我打扫卫生。」
後来李珊珊得知这件事之後连连惊呼,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从来都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这麽另眼相看,落薰,加油,干掉妃子,你就是皇后!」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林逸舟这样的男孩子,能够离他多远,最好就离他多远,能够不去爱,就千万别去爱。
李珊珊曾经跟我说,林逸舟早年的名言就是「不要爱上我,我只是一个传说」,另外还有一句挺下流的「只□不恋爱,免得你被我伤害。」
我当时还记起我听完这两句话足足两分钟没说话,最後憋了一句:「我靠,这个贱人……还挺押韵的!」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关於那个《女人必须知道的138件事》,我曾经奉若神明,觉得每一条都说得那麽好,我应该按照说的那样去做,可是我发现原来真的像罗素然说的那样,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那138条之中的137条我都忘了,我就记得最後那条。
记住,你只能活一辈子。
对,我只能活一辈子,那我还犹豫个屁,爱就爱吧!
如果说当年我对周暮晨那种炙热的感情是出於一种懵懂的无知而无畏,那麽我对林逸舟就是纯粹的飞蛾扑火。
明知道那是火啊,还是忍不住,要扑上去。
即使在若干年後,我也依然能够心甘情愿地说一句,我不後悔。
徐小文的催命连环CALL每次一响,我就发黑眼晕,因为我不得不在跟他讲电话时也配合他那个娇滴滴的语气,有一次在公车上我捏着鼻子跟他打完电话,发现旁边一个头发弄得跟一把扇子似的女的正在用那种极其鄙视的眼神看着我。
我当时就怒了,我心想「你一个乡霸非主流还有资格鄙视我是吧!」,当我正打算狠狠鄙视回去的时候,公车到站了,我们一起下了车,我看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伪非主流向我们走来,我吓得腿都软了,结果那些奇怪的人围上来十分热情的招呼我「美女,需要我们帮你设计个发型吗,这边走这边走。」
原来是理发店的小弟招揽客人,我一下子充满了反抗的底气:「我的发型很失败吗,还需要你们帮我设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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