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响后,碎木横飞,墙壁上已经被飞过来之人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好在原来挂于墙壁上方的匾额被劲力震下,堵住了这个窟窿,宋缺才不至于立刻和吴佳杰等人照面。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墙壁两头的双方皆生出一丝恍惚,顿在了原处。
只过刹那,宋缺回过神来,低头时,他看到了那个从隔壁被打飞过来的人。
他不但看到了被打飞过来的人,还看到了一把明晃晃的的倭刀,而且,这把刀子正深深插在这个人的肚子上。
宋缺一时惊呆,这人的运气真是差到了极点。
这把倭刀本是置于墙壁旁的刀架之上,用作装饰。无巧不巧,这个倒霉的家伙给赵天成打飞过来时,被劲风带下的倭刀,竟准确地插入了他的肚子。
绝对是一次意外。
这人体型魁梧,不过此刻肚子中插着一把刀子,浑身微微发抖,却不能移动分毫。鲜红的血沫子不断从伤口和嘴巴里涌出,使他无法说话,只能睁大双眼,惊恐地瞪着宋缺。
伤虽重,但要是医治及时,好像还死不了。
宋缺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这个人如果就这么死了,势必会被认为是意外的死在了赵天成手里,那么这次意外,对风雷城吴家的势力,又会有什么影响?
隔壁的人还没有动静,宋缺杀机已现。
他的脸上露出了轻轻地笑容,轻轻地握住插在地面上那人胸腹间的倭刀,往下按了一按,扭了一扭。
地面上的惊怖万分,想吼,喉咙却被自己的鲜血堵住,只能发出扑噜扑噜的杂音,眼睁睁看着轻轻地深入肚子的倭刀,轻轻地带走了自己的生命。
“钱三通,这么久不回来,难道还想装死?”隔壁,赵天成的声音终于传来,“我知道我手上的力度,你还能自己走过来。”
钱四通却忙着推卸责任:“天成兄,虽然这个洞是被我哥哥撞出来的,但他是被你拍过去的,等会香织小姐怪罪,赔偿什么我们可不负责。”
宋缺这才知道这人是方才极度轻视自己的钱三通,老天有眼,没想到看轻他的钱三通,很快就尝到了看轻他的后果。
现在这个情况,隔壁吴佳杰一伙人迟早会过来,既然躲不过,那就大大方方地走过去。
想着,宋缺确定身下的钱三通真的死了后,走近墙壁,搬开从上面落下的匾额,施施然穿身而过。
吴佳杰等人顿时呆若木鸡,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被打过去的是钱三通,走回来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愣了片刻,四人才认出走走过来的人是多年不见的宋缺,惊疑的同时,脸色皆已沉下。
宋缺拍了拍粘身上的木屑,故作慌张之色,“几位哥哥,出事了,出大事了。”
赵天成破口大骂:“宋缺,你怎么会在我们隔壁?难道在偷听我们讲话?”
宋缺早有准备,特意说得有些急:“我的这个事情先得放一放,因为真的出大事了,飞到我房间里的三通兄弟,好像不是装死,而是真的死了。”
“什么?”
钱四通听他一说,连忙站起,钻过了窟窿,到隔壁一查究竟,不久,悲怆之声从那头传来,“大哥,你死得好惨!”
吴佳杰本以为宋缺胡言乱语,正待发作,钱四通的惨呼声已经传来,他和赵天成、应雄二人同时心头一震,顾不得宋缺,慌乱钻过了窟窿。
眼前景况,让他们惊得说不出话来,哪还顾得上追究宋缺偷听之事。
钱三通已无生机,尸体直挺挺躺着,肚子上还插了把倭刀,鲜血流了一地。他弟弟钱四通跪在一旁,捶胸顿足而嚎。
“这,这,这。”赵天成手足无措,一连三个这字后,凶恶的目光射向宋缺,“宋缺,是你杀了三通兄弟!”
宋缺一脸无辜之色,“冤枉,事情是这样的,昨夜我和香织小姐夜饮,大醉,留宿在此。方才不知怎么回事,巨响之后,钱兄就像皮球一样破墙而来,直奔刀架子而去。说真的,我现在也还有些迷糊不解,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胡扯。”赵天成大声驳斥,“明明是你杀了他,还敢抵赖?”
“胡扯的是你。”说话的不是宋缺,而是跪在地上的钱四通,“赵天成,你别诬陷别人了,我哥他明明是死于你手。”
赵天成顿时被他的话呛得不能言语,只剩下粗浊的喘息之声。
吴佳杰和应雄的脸色也是颇为难看,在他们看来事情已经很明了,赵天成一时失手,将钱三通误杀了。这让吴佳杰忧心不已,这次意外,很可能将吴家的部署彻底搅乱。
几个人僵持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开后,织田香织急切走了进来。
一见房内情况,织田香织陡然心惊,抬眼看着宋缺,沉声道:“宋公子,是你杀了钱公子?”
宋缺再一次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道:“香织小姐太看得起我了,三通兄如此健硕,我可没这个本事杀他。”
织田香织越发惊疑,回首望向吴佳杰,“佳杰少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怎么搞出了人命。”
吴佳杰眉头紧锁,苦着脸道:“这完全是一次意外。”
“是赵天成杀了我哥。”钱四通突然大叫一声,身影闪时,手中长剑如虹般攻向赵天成,“杀人者死!”
赵天成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回手,但他武者六段的修为岂是钱四通能比,只微微闪身,就轻松躲过剑招。
钱四通恚怒非常,但连连狠招之下,还是伤不到赵天成分毫。
自知不是对方敌手,钱四通狂怒中又生出了一丝自卑,蓦地停下攻击,愤而以剑击地,长剑立时在四溅火花中断成两截。
“赵天成,我钱家与你誓不两立!”
他颤抖狂嘶着,弃断剑于地,抱起钱三通的尸体,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吴佳杰本想去劝他一劝,只是钱四通明显忧愤过度,将近疯狂,道理肯定已听不进去,想想还是将到嘴边的话暗自咽下。
宋缺也是罩着一副苦瓜脸,嘴中却煽风点火般说道:“大事,要出大事,钱四通一走,必定会带着钱家的高手来报复天成兄,乱了,看来风雷城要乱了。”
其实这正是宋缺想看到的,方才他只是轻轻按了按,扭了扭,就让赵天成背上了一个杀人的罪名,对手看似牢不可破的联盟,也会因为此事出现难以弥合的裂痕。
这对宋家来说,实在是极好的事情。
吴佳杰等人无不忧心,正思索对策时,方才离去的钱四通竟折了回来,大家不知情况,一时皆惊。
“赵天成,墙壁上的窟窿虽是我哥哥砸出来的,但责任在你,香织小姐要赔偿,我们不负责。”
丢下这句话后,他又恨恨瞪了下赵天成,才怒冲冲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钱四通刚死了哥哥,如此悲愤之时,竟还不忘推卸赔偿之事,此种不以心情影响心境的修养,实乃同辈中的佼佼者。
织田香织身为主人,只得叹了口气,打起圆场:“赔偿就不必了,这次赵公子误杀了钱大公子,钱家怕是会去赵家兴师问罪,我想还是早作准备才好。”
赵天成也知事情弄大了,忧心不已,先前他的三个妹妹遭采花双魔污辱,双魔至今在逃,其父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气。现在他又误杀了钱三通,他父亲怒上加怒,后果非常不妙。
想着,他慌忙朝织田香织一拱手,起身告辞:“小姐提醒的是,我这就回家见我父亲,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明白。唉,说真的,这次真是意外,但愿钱家能理智一点。”
他未走时,吴佳杰已经开口:“我们一起走,赵兄你让赵叔准备好应对之策,该道歉道歉,该赔钱就陪钱。我想我父亲也会出面调解,事情因该不至闹到不可收拾。”
“如此最好了。”赵天成感激得差点向吴佳杰跪下,“有吴伯伯出面,这事情就好办了。”
应雄这时插道:“赵兄放心,我也立即回家,请我父亲出面去钱家做个和事老,毕竟出了这种事情,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赵天成朝应雄一揖,连连道谢:“如此就有劳应兄了,有你们两家家主出面调停,我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三人说完,匆匆别过织田香织,各自返家。
他们走后,一直在旁观看的宋缺也向织田香织一揖,正色道:“我也该立即回家,请我父亲出面去钱家做个和事老,毕竟出了这种事情,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织田香织被他一本正经的神色逗乐了,接着剐了他一眼,嗔道:“你还真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今次出了这种意外,你们宋家不去钱家煽风点火,就已经很不错了。”
宋缺这次真的认真起来,脸色沉下,坚定道:“没办法,这都是为了生存,若是我们出了麻烦,吴、赵、钱、应四家,怕是会不灭我们誓不罢休。”
“为了生存,都彼此彼此吧。”织田香织悠悠道,“这次够吴家头痛的了,只是短时间内却不会爆发,因为你在风雷谷时,城主严伯伯曾约谈各家家主,在九州学院比试之前,禁止家族之间互相争斗。”
“哦?”
宋缺颇为意外,风雷城主严万里对于城中家族争斗之事,一直是不大过问。因为几家争斗内耗,互相牵制下,他城主的宝座就会坐得更稳。
何况乾元大陆还有宗门势力存在,关系错综复杂,小家族背后也有可能牵扯上厉害的宗门,所以诸国对于家族互相吞并之事,若非有伤国运,都会睁一眼闭一眼。
想了想后,宋缺才顺着织田香织的话说了下去:“这也难怪,九州学院的比试十年一次,自然是严城主最为在意的事情,只是他刻意压制,城中家族间的矛盾爆发之时,就会越发可怕。”
织田香织默然,接着话锋一转,“你还是快些回去将此事告知你父亲吧,即便有城主压着,儿子意外身亡,钱家这次怕是也会到赵家问罪。说真的今日如果不是发生了这种意外,你在旁边偷听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宋缺本想留下,但此事又拖不得,只能别过织田香织,往庄院外走去。
“笨蛋,你难道忘记了这次来的目的?”此时,金书忽然冒出金光,写道,“钱,两万两,没有我,你还是不行吧?”
宋缺一拍脑袋,虽心中不服,也只能回过头去,找到织田香织说明来意,“我差点忘记正事了,这次来找姐姐,是拿钱和丹药来的。”
织田香织一怔,反应过来后出声揶揄:“你的心境修养,跟那钱四通还真不分上下,这种情况下犹不忘钱的事情。”
宋缺的表情颇为无奈,“谁叫我太穷,太需要钱了呢。”
织田香织不禁莞尔,轻声骂道:“宋家少爷要是穷,风雷城就没有富人了,看你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真是讨厌,我这就拿钱和丹药给你,让你滚蛋。”
宋缺因要立即回家,忍下与她调笑的冲动,跟着她找来管事的侍女,拿了钱和一粒丹药后,飞速往宋府赶去。